東京的空氣,在被李沉舟踏入這片土地時,似乎凝固了。
他步履沉穩,目光掃過這座鋼鐵叢林,心中無喜無悲。
對這個民族,他沒有半分好感,此方地域拳手合該成為他練拳資糧。
這彈丸島國,承中華余蔭,又竊列邦之技,終也煉出了幾分殺伐之術,可稱其“國術”。
空手、柔道、劍道、合氣、踢拳、忍流、少林拳、相撲……名目繁多,如同神州之太極、形意、八卦,各立門戶。
仔細追溯其源流,半數以上,都是來自神州大地。
所謂空手道,脫胎于唐手,東瀛少林,也不過是嵩山古剎拳法。
這個民族,骨子里充滿扭曲與矛盾,卑劣如蛆蟲,喜好攀附在陰暗處。
卻又在絕境中能迸發出一種近乎病態的“忍”性。
早有華夏智者,將這個民族劣根剖解分明:
“東瀛人,畏威而不懷德,有小禮而無大義!”
此語切中要害!其表面重禮守序,內里欺軟怕硬,所謂“忍”功,在絕對力量面前,往往淪為徹底的怯懦。
此刻,一份報紙被遞到李沉舟手中,墨跡未干。
粗黑的標題,如刀似劍:
“實戰第一伊賀源怯戰避世!武道之恥!國術蒙羞!”
李沉舟眼皮微抬,這伊賀源,倒真是將大和民族那點“忍”字訣,發揮得淋漓盡致,堪稱煉入骨髓。
細想一下,卻又合理。
他李沉舟是何等人物?
挾打穿東南亞、香江無敵、拳斃柳猿飛、趙光榮、嚴元儀這等潑天兇威,降臨東瀛武道界。
指名道姓,直取其號稱“實戰第一”的伊賀源。
這本是堂堂正正的戰書,亦是伊賀源洗刷“第一”虛名、為東瀛武道正名的不二良機。
結果呢?
縮頭烏龜!
“先生,”遞報之人充滿興奮,“伊賀源閉門謝客,龜縮不出。如今整個東瀛的武術界都炸開了鍋,武道館里唾沫橫飛,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伊賀源,已成千夫所指。”
李沉舟沒有掩飾行蹤,因此有了很多“狂熱粉”,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消息點燃了整個東瀛。
東京都心,武道館內外,人聲鼎沸,幾欲掀翻屋頂。
昔日視伊賀源為武道標桿的年輕弟子們,此刻面紅耳赤,唾星四濺:
“懦夫!伊賀源是帝國的恥辱!”
“什么實戰第一?連應戰的勇氣都沒有,簡直是武士道的叛徒!”
“他讓整個東瀛的格斗家都抬不起頭!剖腹!他應該剖腹謝罪!”
吼聲激憤,空氣中彌漫一種集體憤怒,近乎歇斯底里。
報紙、雜志、電視,所有媒體都在鞭撻著伊賀源的“怯懦”,將他釘在民族恥辱柱上。
民眾的情緒被徹底煽動起來,仿佛伊賀源避戰,便是對整個大和民族的背叛,讓他們在強敵面前顏面盡失。
那深植于血脈中,對強者病態崇拜與對自身榮譽極端敏感的特質,在此刻暴露無遺。
李沉舟靜立窗前,俯瞰著這座的城市。
他能感受到那洶涌的民意,那滔天的激憤。
然而,這份激憤之下,藏著什么?
是真正的血勇,還是更深層的卑怯?
前賢早有洞察:
此島國之民,性如櫻花,盛時絢爛,敗時凋零;其勇,多流于表面,依附于群體之狂躁。順風時,如狼似虎,氣焰滔天;一旦遭遇真正不可撼動之強敵,骨子里的算計與“忍”性便會占據上風,
所謂寧為玉碎,往往只在退無可退,或確信能碾壓對方時才會展現。
此刻對伊賀源的萬般唾罵,不過是他們自身恐懼的投影。
是將對李沉舟的畏懼,轉嫁到了不敢出頭的“懦夫”身上。
借此宣泄無處安放的、因虛弱而產生的暴戾。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謂的“武士道”精神,有時不過是精致的利己。
李沉舟指尖微動,報紙簌簌飄落。
他心中澄澈如鏡。
伊賀源躲?
又能躲到幾時?
他李沉舟的拳,要打的人,便是藏進天皇御所的地底,掘地三尺,也要轟出來。
萬山無阻!
一家家道館檐廊下,伊賀源身形如枯松,不動如山。
東京的喧囂與辱罵,被他以一道木門隔絕在外。
外界的滔天巨浪,他豈能不知?
報紙上標題刺目,武道館內的唾罵山呼海嘯街頭巷尾民眾刻毒的詛咒……
國賊,懦夫,武士道的污點……
他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種種惡名,抽打在他這個“實戰第一”身上。
這種情緒,他懂。
甚至,他能理解那份屬于整個民族的羞恥感,深入骨髓的。
“若換位……”伊賀源目光低垂,心中低語,“若有一東瀛武者,攜橫掃列島之勢,踏上神州大地,指名挑戰對方一人,而那人龜縮不出……他國子民,怕是要比今日之東瀛,更怒十倍、百倍!掘其祖墳,罵其十八代,亦難消心頭之恨。”
民族的血性,有時便如櫻花,絢爛而脆弱,容不得半分玷污。
此刻,他伊賀源,在國民眼中,便是那玷污了櫻花、玷污了武士道精神的罪人。
然而,盤坐于此的身軀,紋絲未動。
舉國激憤,未能撼動意志分毫。
出去?應戰?
那與送死何異!
伊賀源的眼底深處,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緩緩閉上雙眼,心神一片寂靜。
“武道……”
這兩個字在他心湖中炸開,激起千層浪。
“我之一生,盡付于此。”無聲吶喊在他靈魂回蕩。
“我不娶妻,不生子,斬斷塵緣俗念;不嗜酒,不貪歡,摒絕一切外物之擾。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唯恐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因為……”
“人的血肉之軀,精力有限,而武道的巔峰,近乎無限!”
“以有限搏無限,如螻蟻攀神山,唯有時時警醒,刻刻凝神,將每一分氣血、每一縷精神都淬煉打磨,用在刀刃之上,才有一線渺茫之機。”
他的一生,就是一場對“有限”資源的極致管理,對“無限”境界的孤獨朝圣。每一寸筋骨皮膜的錘煉,每一次氣血搬運的微妙掌控,都耗費了他無數的心血與光陰。
“如今,我是丹勁,放眼世界,也不過三十人,我似已望見一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