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盾邊緣的裂痕在現實怨力的灌注下緩緩愈合，陳墨盯著主控臺前那串跳動的KPI進度條，洛九幽的名字像塊發燙的烙鐵懸在數據流中央。他沒再看那條“你忘了簽《自愿加班倡議書》”的彈幕，而是低頭，將保溫杯倒扣在接地端口上。最后一滴枸杞茶順著杯壁滑落，砸進數據縫隙，發出“滋”的一聲輕響。

通道重建了。

耳機里傳來斷續的信號雜音，陳墨迅速調出墨青璇無人機群的殘余頻段，把云歸月預設的“算籌Excel模板”推了進去。模板像一把鑰匙，順著怨力導線一路滑向墮仙集團的底層節點，悄無聲息地撬開了三百六十具加班傀儡的日志權限。

“開始導出。”他低聲說。

數據流微微一滯，隨即，無數條沉睡的記錄被喚醒。修煉時長、雷劫次數、心得字數、閉關天數……這些曾被“自愿奮斗”銘文壓在最底層的數字，開始自動歸類、排序、生成圖表。陳墨嘴角一揚，指尖在虛空中輕點：“格式，橫幅模式，字號——越大越好。”

下一秒，服務器陣列上空，百米長的Excel橫幅憑空展開，標題加粗加紅：

《血汗賬本·墮仙集團人力資源剝削實錄》

第一行數據剛彈出，彈幕洪流就出現了短暫的卡頓。

“每日閉關18.7小時，連續三年無休。”

“雷劫代償次數：43次。”

“心得本字數統計：累計2.3億字，相當于抄寫《道德經》一萬兩千遍。”

橫幅下方，傀儡們的簽名欄整齊排列，每一筆都透著機械的僵硬。但就在陳墨準備放大某一行時，那簽名下方突然浮現出一道極淡的水印——“KL-1314”。他瞳孔微縮，沒說話，只是把這頁截圖存進了系統緩存。

主控臺上的KPI進度條猛地一跳，從99.6%飆升至99.9%，洛九幽的投影在數據風暴中凝實，一襲黑袍，手中捏著半塊碎裂的茶盞。

“數據未經審計，無效。”他聲音平穩，卻帶著金屬般的冷意，“況且，他們簽了《自愿奮斗協議》，神識烙印為證。”

陳墨冷笑，手指一劃，血汗賬本自動翻頁，進入附錄章節。

“那就審計。”他說，“用你們最信的——PPT。”

虛空一震，云歸月的“PPT卦象系統”被遠程接入。血汗賬本的數據瞬間轉化為動態演示文稿，背景是三界星圖，首頁標題赫然寫著：

《關于墮仙集團人力資源可持續性發展的SWOT分析》

第一頁，同比環比柱狀圖直接甩出。

“近三年修士猝死率上升347%，工時回報率下降至0.8%。”

“心魔劫爆發頻率與加班時長呈強正相關，相關系數R2=0.98。”

“預測模型顯示：若維持當前KPI體系，九成傀儡將在五年內神識崩解。”

第二頁，曲線圖緩緩展開，標注著“修士幸福感指數”與“管理層奮斗值”的反向趨勢。

第三頁，猝死風險預警模型彈出紅色彈窗，配圖是某長老閉關時七竅流血的監控截圖，下方小字：“該修士生前最后一句話：‘我還能再改一版PPT。’”

百萬修士的數據意識同步接入，彈幕瞬間爆炸。

“還我年假！”

“閉關不是福報！”

“我要帶薪如廁！”

“誰愛奮斗誰奮斗，我選擇躺平！”

洛九幽的投影微微晃動，KPI進度條第一次出現了輕微的波動。

“荒謬。”他捏碎了最后一塊茶盞，“886是奮斗者的勛章，不是枷鎖。”

陳墨不緊不慢地翻到PPT最后一頁，空白。

三秒后，角落浮現出一行小字：“登記簿已更新。”

他抬頭，看向主控臺：“那現在，我們來簽個新協議。”

洛九幽冷笑：“你想要什么？”

“855。”陳墨說，“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每周五天。超時工作，雙倍靈石補償。閉關超過十二時辰，自動觸發‘帶薪休假’機制。心魔劫期間，禁止布置KPI任務。”

“荒唐！修仙豈能按鐘點算？”

“那你們的KPI是怎么算的？”陳墨反問，“不也是按‘有效奮斗時長’‘成果轉化率’‘心魔抗壓指數’一條條打分？現在，不過是把規則寫明白而已。”

洛九幽沉默。

彈幕還在刷，但內容變了。

“支持855！”

“我要年假！”

“拒絕精神污染！”

KPI進度條終于開始回落，從99.9%跌至98.7%，又跌至96.3%。最終，主控臺彈出一份電子協議，標題是：《墮仙集團人力資源優化協議（試行版）》。

“簽吧。”陳墨說，“不簽，血汗賬本明天就發到天機閣官網，附贈你捏碎茶盞的慢動作回放。”

洛九幽盯著他，良久，抬手在空中一點。

協議簽署。

陳墨立刻調出《現代勞動法》對照表，紅筆圈出“每日工作不得超過八小時”條款，強制修訂協議正文。隨后，他遠程接入墮仙集團總部地契系統，將原址產權轉移至新成立的“修真者工會”名下，并設置自動廣播程序：每日早中晚三次，播放由心魔BOSS親自 narrate 的《加班監控紀錄片》，片頭語是：“你，自愿嗎？”

工會數字登記簿首頁自動開啟，第一行緩緩浮現一行加密文字：

“我在這里留下了本體碎片”

陳墨盯著那行字，沒動。他知道，這不是坤靈在求救，而是在標記。標記一個只有通過“組織性權限”才能解鎖的坐標。

他低頭，保溫杯還倒扣在接地端口上，杯底“零加班聯盟”的刻痕被茶漬浸透，隱隱泛出銀光。他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杯壁，突然，整個數據空間輕輕一震。

登記簿第二行，自動浮現新記錄：

“接入權限：傀儡軍團·覺醒節點361”

“數據源：血汗賬本·簽名水印KL-1314”

“拼圖完整性：7%”

陳墨瞇起眼。

就在這時，主控臺角落，一段被加密的日志文件悄然彈出，標題是：

“本體碎片定位協議·觸發條件”

第一條寫著：

“當工會登記簿首次錄入‘我在這里留下了本體碎片’時，激活碎片坐標生成算法。”

第二條：

“需收集365枚含‘KL-1314’水印的覺醒簽名，方可解鎖第一層坐標。”

第三條：

“若簽名者曾使用‘摸魚轉化術’啟動代碼，則權重翻倍。”

陳墨緩緩合上保溫杯蓋，抬頭看向懸浮在空中的血汗賬本橫幅。三百六十具傀儡靜靜立在數據流中，他們的簽名下方，水印正一處處浮現。

他打開藍牙耳機，接通云歸月的頻道。

“準備下一階段模板。”他說，“標題就叫——《論修真者工會的組織架構與維權路徑》。”

耳機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

“PPT還是Excel？”

“都用。”陳墨輕笑，“PPT用來打臉，Excel用來算賬。”

他轉身，走向數據裂隙邊緣，手中保溫杯輕輕一晃，杯底茶漬在微光下流轉，隱約拼出兩個字：

“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