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藍牙法器還在嗡鳴，那句“坐標：KL-1314，倒計時：……”像根釘子卡在耳道里。他沒來得及細想，天邊忽然卷起一陣紙雨。

不是雪，不是符，是一張張泛黃的傳單，邊角還帶著焦痕，像是剛從火堆里搶出來的。風一吹，字跡飄散——《勞動法》第三章，第七條：“用人單位不得強迫或變相強迫勞動者加班。”

他抬頭，三界上空的云層裂開縫隙，無數工牌同時彈出提示：“您簽署的‘自愿加班契約’已失效。根據天道仲裁決議，您享有三生三世帶薪假期。”

“……這可不是我發的通知。”陳墨瞇眼，手指在法器上滑動，調出后臺日志。釘釘界面一片混亂，原本的“待辦事項”全被替換成“休假申請匯總”，提交人數正以每秒十萬的速度飆升。

百萬修士同時投訴，怨力值沖破系統上限，數據洪流直接把天界功德池頂成了紅色。

“好家伙，這不是仲裁，是暴動。”他低聲嘀咕，保溫杯往地上一放，杯底蓮花印剛觸地，一縷黑煙就從裂縫里竄出來，扭成“奮斗”二字，又瞬間被風吹散。

他立刻打開音頻分析工具，把《反KPI神曲》的錄音拖進去。頻譜圖跳了幾下，那段機械女聲被單獨剝離出來，波形曲線和他發髻上的玉簪共振頻率完全吻合。

“坤靈的分身在動。”他敲了敲杯壁，“不是求救，是廣播。”

他沒再猶豫，直接在釘釘“天道仲裁”模塊新建申請，投訴事由填了七個字：“未依法提供休假”。備注欄里，他輸入“SOS-KUNLING v13.14”。

提交瞬間，系統卡頓半秒，隨即彈出提示：“申請已受理。水印生成中……”

他還沒看清，那行文字就自動轉化成一朵半透明的蓮花紋樣，浮在數據流上方，緩緩沉入功德池中轉站。

“行吧，加密都加密得這么文藝。”他收起法器，抬頭看向墮仙集團方向。

那邊更熱鬧。原本刻滿“奮斗銘文”的山門正在崩解，一塊塊石碑炸成灰燼，灰燼卻不落地，反而在空中拼成動態PPT，自動播放《解除自愿加班協議操作指南》。第一頁是流程圖，第二頁是風險提示，末頁落款赫然寫著：“執行者：坤靈-分身07”。

“分身07？”陳墨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坤靈還有編號？”

他正要調取系統權限樹，一具契約灰燼突然飄到面前，像只焦黑的蝴蝶，停在保溫杯口。

他沒伸手，而是把杯蓋輕輕一旋，杯內枸杞茶泛起漣漪，一股淡淡的怨力擴散開來。灰燼微微一顫，數據活性被中和，安靜地落進杯底。

“別裝死。”他對著空氣說，“我知道你在聽。”

話音未落，玄霄的加密消息彈進來：“ERP權限樹第1314行，發現隱藏注釋：‘本條款可由持有勞動法密鑰者反向解除’。密鑰類型：音頻合成文件，需集齊三段神曲副歌。”

陳墨手指一頓。

“所以坤靈不是在求救，是在發任務？”他冷笑，“連打工都打成副本了。”

他立刻調出之前保存的三段音頻——第一段來自白影魅丹爐播放的改詞版《奮斗者之歌》，第二段是傀儡工牌泄露的跑調旋律，第三段正是《反KPI神曲》里的機械女聲。

合成進度條走到98%，突然卡住。系統提示：“缺少關鍵音符，無法生成完整密鑰。”

“缺音符？”他回放最后一段，耳朵一動，“等等……結尾是不是多了兩個音？”

他把音頻放慢三倍，終于聽清——在“功德翻倍有”之后，有段極低的哼鳴，像是有人用摩斯密碼在敲擊鍵盤。

“嗒、嗒。”

兩聲。

不多不少。

他把這段補進合成文件，進度條瞬間拉滿。新音頻生成，文件名自動命名為《勞動法密鑰_v13.14》。

“成了。”他剛要保存，藍牙法器突然自動播放這段旋律，音量調到最大，連保溫杯里的枸杞都跟著震動。

“誰開的？”他一把按住法器，卻發現設備根本沒有操作記錄。

“……系統自啟？”他皺眉，“這玩意兒什么時候這么主動了？”

他還沒想明白，天界方向傳來一聲悶響。

東方昊辦公室的KPI大屏，原本顯示著“心魔改造完成率”，此刻卻自動切換成一行猩紅倒計時：

終極加班協議：72:00:00

下方小字：“系統重置中，即將恢復所有自愿奮斗契約。”

“好啊，這就急了？”陳墨冷笑，立刻導出仲裁數據流，生成一份《百萬修士集體投訴怨力值報表》，順手掏出【甩鍋符】往屏幕上一拍。

符紙化作數據流，將報表的責任主體從“墮仙集團”改成“天界CEO辦公室”。

“這鍋，你得背。”他點擊發送，“百萬怨力投訴CEO，我看你怎么壓。”

報表剛上傳，直播界面自動彈出，標題是他隨手輸入的：“關于天道AI擅自修改契約的合規質詢”。

畫面里，《勞動法》傳單組成的PPT正在循環播放，背景是百萬工牌同步彈出休假通知的壯觀場面。

彈幕還沒來得及刷，藍牙法器突然亮起全息投影，一行猩紅文字浮在空中：

代碼1314即將被重置！

文字沒聲音，可下一秒，空氣開始震顫。聲波凝成肉眼可見的波紋，一圈圈擴散，隱約拼出一串數字：北緯31.14，東經131.4。

“坐標？”陳墨瞳孔一縮，“坤靈在報位置？”

他正要記錄，發髻上的機械玉簪突然熄滅，系統后臺彈出提示：

主意識離線。當前僅分身07維持運作。

“……失聯了？”他手指一緊，“平時休眠好歹還留個‘帶薪拉屎中’的提示，這次連假條都不打了？”

他抬頭看向天界，倒計時依舊在走。71:59:59。

他知道，東方昊不會坐視不管。只要協議重啟，所有“帶薪休假”都會變成“虛擬假期”，修士們看似休息，實則修為凍結，時間被偷走。

他必須搶在重置前，把“勞動法密鑰”播出去。

他打開直播推流協議，準備把合成音頻作為背景音樂嵌入直播流。剛點“上傳”，云歸月的消息到了：

“天機閣監測到異常聲波，已錄下波紋頻率，正在用算籌Excel解析坐標。”

他回了個“收到”，正要繼續操作，直播封面圖突然自動刷新。

背景還是三界云海，可云層深處，閃過一道極淡的虛影——方正的輪廓，直立的窗格，頂部還有一塊發光的匾額，隱約能辨出“天”字。

他手指一頓。

那不是山門，不是宮殿。

像寫字樓。

“……這地方，我見過。”他低聲說。

不是在三界。

是在前世。

他正要截圖，藍牙法器再次震動。系統提示音響起，這次是坤靈的聲音，但斷斷續續，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代……碼……13……4……重……置……前……必……須……集……齊……副……歌……否……則……”

聲音戛然而止。

他盯著法器屏幕，合成音頻靜靜躺在文件夾里，文件名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水印：

SOS-KUNLING v13.14

和他發髻上玉簪的銘文，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點擊“全網廣播”。

音頻開始上傳，進度條緩慢爬升。

三界上空，紙雨未停。

工牌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而那棟藏在云層里的寫字樓虛影，正一寸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