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標還在閃。

陳墨盯著那行未完成的輸入框，指尖懸在半空，一動不動。主機面板的冷光映在他臉上，像一層薄霜。他沒急著輸密鑰，也沒后退，而是慢悠悠地把藍牙法器從耳朵上摘下來，往主機接口一插。

“行為指紋匹配度98.7%。”系統界面跳出一行小字，“操作軌跡、力度曲線、停留時長，與編號CM-2046工牌最后一次打卡記錄高度一致。”

他輕哼一聲，把前世工牌的影像拖進左側，東方昊刪代碼的錄像并列右側，兩根紅線在空氣中交匯，嚴絲合縫。

“不是巧合。”他低聲說，“是習慣。”

他拔出法器，打開保溫杯，杯底只剩一圈干涸的茶漬。他用指甲輕輕一刮，把殘留的枸杞渣推進主機讀取口。

“不刪代碼，也不輸入密鑰。”他一邊操作一邊念叨，“咱們換個玩法——提案審議。”

一份標題為《關于存廢的SWOT分析報告》的PPT被上傳至天界行政公文系統。封面簡潔，藍底白字，右下角一行極小的備注幾乎看不見：【附件：KL-1314.exe運行日志】。

系統自動歸類為“高層戰略評估事項”，銷毀指令被臨時凍結，轉入“待答辯流程”。

“行政流程最大的好處，”陳墨蓋上杯蓋，“就是誰也別想偷偷摸摸改規則。”

天機閣議事廳，云歸月正用算籌Excel把《天條》第三十七章拆成表格。

“目標：渡劫成功。”她念著，“關鍵結果一：打坐九十日；關鍵結果二：撰寫十萬字心魔反思報告。”

她皺眉，“問題來了——‘打坐’怎么量化？閉眼就算？放屁算走火入魔嗎？”

她把數據拖進分析模型，波動曲線亂成一團。“情緒值沒監測，靈力波動沒采樣，這哪是渡劫，這是寫檢討。”

這時，陳墨的提案通過天道文書系統推送至所有高管終端。標題赫然寫著：《三界可持續發展項目可行性報告（草案）》。

附件一：現行天條OKR改造建議

附件二：心魔劫數據化評估模型

附件三：SWOT分析模板（含摸魚值權重系數）

陸沉舟看到附件三時，手一抖，紅筆掉在地上。

“SWOT？”他喃喃，“優勢、劣勢、機會、威脅？這不是我們當年寫晉升申請用的格式嗎？”

他抬頭看向其他長老，卻發現大半人正低頭翻閱，眉頭緊鎖。

“荒唐！”一位白胡子長老拍案而起，“天道威嚴，豈能當成項目來評？”

“可您上個月申請新建閉關洞府時，”陳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不也交了《資源利用率分析表》？”

眾人一靜。

陳墨走進來，道袍上“天道不公，摸魚為生”幾個字在光下微微反光。他把保溫杯放在案幾上，打開藍牙法器投影。

“各位。”他點開PPT，“今天我們不談威嚴，只談可行性。”

投影展開，第一頁是《天條》現狀分析。

S——優勢：威懾力強，執行率高，違規者九成遭雷劈。

W——劣勢：標準模糊，執行彈性大，權貴常獲“特殊豁免”。

O——機會：引入摸魚值評估體系，實現靈力消耗與心理負荷平衡。

T——威脅：長期高壓導致修士壽命縮短，怨力積累可能引發三界靈力通脹。

“特別是T項。”陳墨放大一組數據，“過去三百年，元嬰期平均壽命下降380年。不是天劫變強了，是你們逼人加班加到油盡燈枯。”

“放肆！”另一位長老怒喝，“你這是質疑天道決策？”

“不。”陳墨搖頭，“我這是幫天道做年度復盤。”

云歸月適時接入算籌Excel，實時生成“天條健康度儀表盤”。屏幕上，紅色預警條不斷跳動。

“心魔劫合格率12%。”她念道，“渡劫成功率不足三成，遠低于KPI基準線。”

“所以？”陳墨看向眾人，“我們是繼續讓修士拿命填流程，還是改？”

議事廳陷入沉默。

片刻后，陸沉舟緩緩舉起手：“我支持立項答辯。”

他頓了頓，“但建議增加‘歷史傳承權重’，畢竟……老規矩也有老規矩的好處。”

陳墨笑了：“行，權重設為15%，但得附數據支撐。”

陸沉舟臉一僵：“……我回頭補。”

三日后，天界高管集體答辯會。

地點：九重天議政殿。

議題：《996模塊優化方案》可行性評估。

主持人：陳墨。

評審團：十二位天界元老，外加云歸月擔任數據監督。

東方昊準時到場，一身素白長袍，笑容溫潤。

他走上臺，指尖輕點，空中展開一幅精美甘特圖。線條流暢，色彩協調，進度條排布得像藝術品。

“本方案旨在優化修煉流程，提升三界生產力。”他聲音平和，“通過精細化排班、績效掛鉤、激勵機制升級，預計三年內飛升率提升47%。”

臺下幾位長老頻頻點頭。

陳墨卻沒動。

等東方昊講完，他才慢悠悠打開摸魚結界。時間流速驟降，外界一秒，結界內八小時。

他把保溫杯倒扣在桌面，殘留在杯底的茶漬順著木紋蔓延，像一張天然的數據網。

他用指甲在桌面上劃出幾道線，把東方昊的甘特圖拆解重組，反向推演真實修煉損耗。

“排班表看著漂亮。”他自言自語，“但忽略了靈力恢復周期、神識疲勞曲線、還有——最關鍵的，睡眠剝奪對渡劫成功率的影響。”

八小時后，結界解除。

陳墨調出對比圖，投影放大。

左邊是東方昊的甘特圖，右邊是還原后的實際數據模型。

“您規劃的‘高效修煉周期’。”他指著右邊，“實際導致元嬰修士每日靈力凈消耗超出恢復值213%，連續三日即進入透支狀態。”

他切換下一頁：“根據《勞動法》第11條——績效提升不得以犧牲生命權為代價。而您的方案，讓修士平均壽命再降380年。”

全場嘩然。

“這數據哪來的？”一位長老質問。

“來自過去十年三界修士的修煉日志、雷劫記錄、以及——”陳墨頓了頓，“天道功德池的損耗曲線。”

他點開云歸月傳來的Excel表格，滾動條拉到底，最后一行標注：【異常損耗：疑似人為加速靈力衰減】。

“更巧的是。”陳墨抬頭看向東方昊，“您方案里提到的‘激勵機制’，和墮仙集團的‘業績飛升術’，代碼結構相似度89%。”

“污蔑！”東方昊終于變了臉色，“你有何證據？”

“證據？”陳墨笑了，“您甘特圖里連原始數據表都沒附，拿什么證明不是抄的？”

他轉向評審團：“各位，一個連數據支撐都沒有的方案，你們敢批？”

紅牌警告聲此起彼伏。

東方昊站在臺上，臉色鐵青，手指捏得發白。

就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從西側傳來，整個議政殿劇烈震顫。天花板簌簌落灰，投影儀閃了幾下，熄滅。

所有人轉頭望去。

監控中心方向，火光沖天。

無數屏幕炸裂，碎片如雨灑落。煙塵中，一道全息影像緩緩升起。

是蓮花狀的機械玉簪，懸浮半空，簪身布滿裂痕，光芒忽明忽暗。

斷續的聲音傳出：

“……核心代碼……正在被重置……”

“備份協議……已激活……”

“陳墨……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