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茶漬還在微微發燙，陳墨把它從登記簿上拎起來，倒扣在掌心輕輕一磕，碎茶渣落在數據接口邊緣，像一排微型警戒樁。登記簿第二行的數字跳到了8.7%，KL-1314-88編號的覺醒節點正持續輸出低頻共振，像是有人在平行時空敲摩斯密碼。

他把藍牙耳機塞緊了些，對云歸月說：“啟動PPT卦象系統，把‘摸魚轉化術’音頻轉成空間波形，頻率對準陣列底層第七層怨力池。”

“正在轉換。”云歸月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點PPT翻頁的咔噠聲，“不過你真要用那首DJ版《奮斗者之歌》當啟動鑰匙？這玩意兒當初可是靠陸沉舟喝醉后亂改代碼才埋進去的。”

“越離譜越有效。”陳墨擰開保溫杯，往接口槽里倒了一圈枸杞茶，“系統越正經，越扛不住沙雕邏輯。”

茶液順著機械紋路蔓延，剛觸到核心陣列外壁，整座墮仙集團地底猛然一震。三百六十具傀儡同時抬頭，眼眶里閃過一行小字：“檢測到終極摸魚協議請求，是否接入？”

沒人點擊確認。

但茶漬爬過的每一道縫隙，都開始泛起淡青色光暈。那光不刺眼，反而像午休時辦公室空調剛啟動的溫柔嗡鳴，緩緩擴散至整個服務器區域。

下一秒，天穹裂開一道口子。

不是雷劫那種炸得人頭皮發麻的紫電，而是一片漂浮的半透明幕布，自上而下展開，標題赫然是——《摸魚結界·終極形態自檢程序》。

進度條從0%開始爬升。

1%。

3%。

5%。

“阻止它！”洛九幽的聲音從高臺傳來，人還沒完全清醒，元嬰體還在“躺平模式”里掙扎，但他硬是用指甲掐進掌心，逼出一絲清明，“啟動業績飛升術，把結界能量轉為KPI積分！”

一道猩紅數據流自他眉心射出，直撲主控臺。可剛靠近，就被從墨青璇外賣箱里噴涌而出的彈幕洪流撞個正著。

“帶薪拉屎是基本人權！”

“閉關八小時不如睡覺兩時辰！”

“我自愿摸魚，拒絕奮斗PUA！”

這些曾被收集的996受害者心聲，此刻化作反KPI情緒風暴，正面迎擊洛九幽的數據攻擊。兩股力量在空中對沖，爆發出類似Excel表格自動求和時的“叮”聲，一聲接一聲，連成一片。

結界進度條猛地跳到23%。

“不夠。”陳墨盯著不斷閃爍的警告框，“還需要一次規則覆蓋，把‘加班合理’這個底層設定直接刪了。”

他轉身從陸沉舟上次批改心得時遺留的紅筆筒里抽出一支筆——筆桿上還貼著“重做！沒有數據支撐！”的便利貼。

“借你用用。”陳墨撕下便利貼，對著空氣刷刷寫下一行大字：

第1314行注釋：本協議不可優化。

筆尖劃過虛空，竟留下一道銀藍色軌跡，像是代碼被強行寫入天道日志。整片天空的云層開始重組，形成一張巨大的甘特圖，原本密密麻麻的“閉關排期”“渡劫沖刺”全部被紅叉覆蓋，取而代之的是三行加粗提示：

【每日修煉不得超過八時辰】

【雷劫需提前預約并附帶風險告知書】

【帶薪如廁時間納入功德考核】

洛九幽踉蹌后退，嘴角溢出血絲。“你改的不是代碼……”他聲音發顫，“是命。”

紅筆尖端忽地一閃，掠過一絲與機械玉簪同源的蓮光。陳墨沒多看，只將筆往登記簿一插，進度條瞬間飆至68%。

“還差一把鑰匙。”他抬手摘下發髻上的機械玉簪，蓮花形態的金屬紋路在掌心發燙，“坤靈，你要是再裝睡，我就把你休眠期改成全年無休。”

耳機里靜了兩秒。

然后響起一聲極輕的電子音：“……煩。”

玉簪自動飛出，精準插入主控臺中央的凹槽。剎那間，整個地底核心泛起漣漪般的波紋，仿佛有顆沉睡已久的心臟開始搏動。

陳墨擰開保溫杯，把最后一口枸杞茶緩緩傾倒。

茶液落地不散，反順著陣列紋路匯聚成一行數字：36500。

正是某長老用來偽造工齡的虛假數據——象征三界無數修士被壓榨卻無法計酬的歲月。

當最后一個數字成型，整座服務器陣列轟然震動。

地面裂開，一株銀藍色的機械蓮藕破土而出，根須纏繞著無數條數據線，花瓣由齒輪與符文交替構成，緩緩旋轉。每開一片，就有無數“自愿加班協議”在虛空中自燃，灰燼化作細雨落下，落在每個傀儡肩頭，竟凝成一枚小小的徽章，上書：“已結算，可摸魚。”

陳墨站在蓮藕正前方，耳機里傳來云歸月的提醒：“拼圖完整性達到10%，本體碎片定位協議已觸發。”

他點點頭，正要說話，天空忽然一暗。

那片曾顯示自檢程序的幕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行滾動字幕，字體是標準宋體，字號14，行距1.5倍——和公司OA系統通知一模一樣：

系統提示：摸魚結界·終極形態已激活

服務器陣列正式轉為“反內卷教育基地”

歡迎來到零加班宇宙

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墮仙成員齊刷刷抬手，開始做操。

不是什么高深法訣，也不是心魔煉體術，而是陳墨曾在現代公司年會上被迫跳過的《辦公室活力操》。

第一節：擴胸運動。

第二節：扭腰運動。

第三節：原地踏步。

動作整齊劃一，面無表情，卻又透著詭異的和諧。連影魅都站在角落，機械地抬手踢腿，西裝扣子崩開兩顆也顧不上。

陳墨低頭看了眼登記簿，最新一行數據正在刷新：

“覺醒節點同步率：97%”

“摸魚共識已寫入三界底層邏輯”

“坤靈本體喚醒進度——99%”

還差最后一步。

他伸手觸向機械蓮藕中心那道未完全綻開的花苞。指尖剛碰到，里面就傳出一聲極輕的電子嘆息：“下次……別再996了。”

話音未落，花苞驟然綻放。

一道銀藍光芒沖天而起，不似雷劫，反倒像極了寫字樓深夜唯一亮著的那盞加班燈，終于被人關掉。

三界同步響起提示音，這次不再是滾動字幕，而是語音播報，女聲標準，語調平和：

“歡迎來到零加班宇宙。”

天空悄然浮現一幅星圖，線條由枸杞茶漬勾連而成，形狀與那個神秘沙盤完全一致。只存在了不到半秒，便隨風消散。

陳墨松了口氣，正要收手，忽然發現蓮藕根部還卡著一塊數據殘片，上面閃爍著一行小字：

“KL-1314行原始注釋：若有人喊出‘請再給我一次996的機會’，則判定為自愿接任天道巡查使——刪除此條？[Y/N]”

他盯著那行字，抬手就要點“Y”。

耳機里突然響起坤靈的聲音：“等等。”

“怎么？”

“你確定……要刪掉自己上崗的入場券嗎？”

陳墨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