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泉縣碼頭本位于城外,后隨著四通八達的水運,商業繁榮,縣城多次擴建城墻,最后把碼頭區也包裹了進去。
蒙岳藝高人膽大,專挑僻靜小巷穿行,他甩開步伐,越是靠近碼頭,空氣中那股混合著魚腥,汗臭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便越是濃烈刺鼻。
蒙岳皺著眉頭,抬眼望去。
入夜不久,碼頭上還很熱鬧,喧囂嘈雜的聲響撲面而來。
玉帶河上,還有幾艘小型漕船停靠,船上燈火通明,人影綽綽,一些苦力嘶啞著嗓音‘呼哧呼哧’扛著麻包或木箱,從跳板上不斷往下搬。
“快點,快點!想吃鞭子嗎?”
漕船上的管事挺著肚子,仍然嫌棄這些苦力動作太慢,耽擱了他的休息時間,掌中沾了水的鞭子揮舞得‘噼啪’作響。
蒙岳注意到碼頭上,幾個穿著短打,手拿棍棒的漢子敞開衣襟,露出胸膛,在人群中巡視來去,手中棒子不時就揮舞幾下,威嚇著那些力工們。
這些兇惡漢子皆是閆鐵山手下,派到碼頭上做監工,但凡那些力工敢偷懶,立即就會被拖走一頓殺威棒奉上。
碼頭旁是漁市街,腐爛腥臭味兒更濃,此刻自是沒了魚販子叫賣,蒙岳掩著口鼻前行。
碼頭區域最顯眼處,用木板圈了大片地方,圍成了個寬敞的場地。
在場地四周繞著圈打了十六根兩丈高的樹樁,燈籠高掛其上,映亮了這片區域。
而在場地周遭不時還有精悍漢子巡邏,手中不只有棍棒,腰間還挎了鋼刀。
一切皆因場地中心立著一座兩層高的賭檔,正是閆鐵山的巢穴所在。
蒙岳剛剛接近,距離場地還有一段距離就被喝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幾個兇惡漢子掣出長刀、棍棒,呈合圍之勢將蒙岳團團裹住,厲聲質問。
“我來見閆三爺……”
話音未落,就被一個漢子刀尖幾乎貼著鼻子打斷:“三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么?小子,摘下斗笠來。”
蒙岳手掌攤開,將那小木牌亮出,淡淡道:“把這東西交給三爺,三爺見了,自然就明白。”
“放你娘……”
那漢子還欲再罵,甚而抬手就要一刀劈向蒙岳手掌,卻被另一刀疤臉漢子猛地一拉將其拽住。
刀疤臉漢子審視了蒙岳幾眼,接過那小木牌,道了聲:“稍等。”
轉身匆匆往樓內奔去。
不多時,那刀疤臉漢子重新出來,對蒙岳抱了抱拳,“三爺在二樓設了雅間,請!”
蒙岳當即隨著刀疤臉漢子入了樓。
只在外面聽就已極是吵鬧,一進一樓大廳更是各種聲響,異味蜂擁而來,一片烏煙瘴氣。
十幾張桌子密密麻麻擠在不大的廳內,內里人群擁擠,喝酒的喝酒,賭牌的賭牌,更有人拉扯著哭鬧的姑娘,徑直往廂廳內推。
蒙岳神色淡漠,只當沒瞧見,尾隨著引路的刀疤臉,徑直踏上了二樓,在一間封閉的包廂外停下。
“三爺,人帶來了!”刀疤臉躬著身子道。
“進來!”一個低沉的嗓音從里面傳出。
蒙岳這才摘下了斗笠,推開大門,內里僅只燃了一根蠟燭,顯得頗為陰暗。
蒙岳瞇著眼睛,適應光線,在房間中央,大馬金刀坐著個身形魁梧的漢子,面目隱在黑暗里,瞧不真切。
除此之外,這房間內還有四人,兩個左右靠著房門,兩個拱衛在魁梧漢子身側。
“閣下就是閆鐵山閆三爺?”
蒙岳回頭瞥了一眼,轉而看向中央的漢子。
“多余的廢話就別說了,我閆老三是個快人快語的漢子,最不喜歡繞圈子。”閆鐵山擺了擺手,直截了當道:“我當年欠崔先生一個人情,你拿著他的信物來,要我閆老三做什么?”
“想請三爺殺一個人?”
“殺誰?”
蒙岳沒有立即回答,遲疑的看了看房間內四名護衛。
閆鐵山哼了一聲:“我閆老三做這一行的信譽,縣里哪家大戶不曉?你若信不過,直接離開就是了。”
“三爺說笑了,你的信譽我是聽過的。”蒙岳眼中掠過一抹殺機,淡淡道:“楊家武館的一名弟子,洪元。”
“楊家武館?”閆鐵山微微驚訝,“楊二虎可不是個好惹的。”
“怎么?三爺怕了?”蒙岳輕輕一笑。
“我會怕他楊二虎?哈哈!”閆鐵山大笑幾聲,忽的一巴掌按在面前桌案上,發出沉悶聲響。
“正好之前,楊二虎跟我有些過節還沒算清,這次新仇舊恨一起算……回去吧,半個月內,你就能聽到好消息!”
“半個月?”蒙岳皺著眉頭,感覺時間稍微長了些,他正要說些什么,外間突然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嘭嘭嘭!
緊接著震響連連,似有多人同時摔飛出去,重重砸落地面,旋即便是陣陣金鐵碰撞聲響起。
樓下一片大亂,腳步聲雜亂無章,間或夾雜著刺耳的尖叫。
蒙岳都能想到賭徒們驚慌失措,抱頭鼠竄的場景,他不禁目光瞟向了對面的閆鐵山:“三爺,看來你這兒遇到麻煩了。”
“麻煩?區區一點小風浪算什么麻煩?事情很快就會解決。”
閆鐵山冷笑一聲,身形不動,就連那四名護衛也同樣沒有離開。
蒙岳反倒是有些坐不住了,想起身去看看,忽聽得樓下幾聲刺耳的銳嘯傳出,緊接著又是一陣嘈雜的響聲傳來。
未幾。
五名身著勁裝,身形精瘦,皮膚黝黑,落足輕盈無聲的漢子來到了房間外。
蒙岳一眼瞧去,見這五人雖然外表顯瘦,氣息卻是精干而彪悍,眼神極為銳利,背負硬弓箭囊,右手有厚厚的老繭,拇指,食指等處都有明顯的壓痕,心中一動。
‘獵戶?閆老三竟然招攬到了五個獵戶?’
閆鐵山已經開始說話了,“人抓到了?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尋我閆鐵山的麻煩,給我狠狠炮制他。”
五名獵戶皆是沉默。
閆鐵山看了幾人一眼,倏然起身,掀翻了身前桌案:“沒抓到,干什么吃的?我養了一群廢物么?”
賭檔場地之外,一條漆黑的人影快速在陰暗中穿梭,奔行極速,轉眼間就竄出了碼頭范圍,隱入了一條幽暗的巷子里。
漆黑人影靠著墻壁,扯下掩住面目的黑布,喘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臂膀處,衣襟被一只箭矢貫穿,索性他躲避及時,僅僅只是擦傷了點皮。
“終究是意難平。”
黑布下露出的一張臉正是楊二虎,此時卻是深深嘆了口氣。
他當初追查秦子越下落時,就查到秦子越的那幾個狐朋狗友乃是閆鐵山的手下,當時與閆鐵山暗中較量了幾場,打殺了對方一些打手,卻終究限于一人之力,奈何不得閆鐵山更多。
而今日秦夫子來向他告別,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樣,再次點燃了楊二虎的怒火,因此趁夜而來,襲殺賭檔。
他潛伏于黑夜中,本想悄悄潛入賭檔內,看有沒有機會殺掉閆鐵山,豈料還是泄了身形,不得不提前發難。
驟然暴起,短短片刻間殺了七八人,打傷了十幾人,正欲殺上樓去,暗中突有冷箭連環射出,逼得他不得不迅速逃離。
“今日打草驚蛇,日后閆老三只會提防更重,再想要襲殺他,那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