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寧音對宴寒舟感到絕望。
勸導(dǎo)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不僅全當耳旁風(fēng),現(xiàn)在更是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無論從前種種有多風(fēng)光,如今只是個不能修煉的廢靈根,不想著茍一茍先將修為提升,反而一心謀算著反殺金丹修為的男女主。
誰給他的勇氣?
以為自己是小說里逆天改命的龍傲天嗎?!
寧音開始懷疑,宴寒舟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多半是個邪修被名門正派誅殺的,否則怎么滿腦子全是打打殺殺。
算了,個人有個人的命。
寧音決定放下助人情節(jié),尊重他人命運,宴寒舟愛干嘛干嘛,愛殺誰殺誰,出了禁地,就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打定主意,寧音默默離宴寒舟遠了些。
可一低頭,手上的滄溟戒異常顯眼。
嘆了口氣,還是默默坐了回去。
見寧音小心翼翼挪開的舉動,宴寒舟挑眉,“你這是要和我劃清界限?”
“當然!”寧音沒好氣道:“你一個大反派,還指望我能和你站一邊?不可能!”
“但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手上,還戴著我給你的戒指,你想和我劃清界限,怕是沒那么容易?!?/p>
“……”寧音當即就要將滄溟戒還給他,可她牟足了勁,憋得滿臉通紅,也沒能將滄溟戒從食指上取下。
“滄溟戒已與你滴血認主,你拿不下來?!?/p>
“我知道了,你這是打定了注意要拖我下水是吧?我告訴你,我們是兩條路上的人,我這個人天生沒有太大的志向,就想好吃懶做平平安安度過我這一生,所以,在怎么反殺男女主這件事上,你別想指望我,我是不可能幫你對付那么好的師姐的!”
“你也指望不上。”
“說話就好好說,不許人身攻擊!”寧音無能狂怒,忽見宴寒舟眼神倏然一凜,霍然起身,警惕目光朝某個方向望去。
寧音瞬間噤聲。
與此同時,密林深處的石林間,赫然矗立著一座古老祭壇。
一名渾身魔氣翻涌、裹在黑色罩袍下的邪魔緩步踏上祭壇高臺,隨著口中吐出一斷咒語過后,祭臺中央白光涌現(xiàn),竟憑空浮現(xiàn)出一顆流光溢彩的妖丹。
那妖丹似是通曉靈性,察覺邪魔靠近,竟騰空而起。
師云昭藏身于巨石之后,正屏息窺視,誰知下一秒,妖丹化作一道流光朝她飛來,“嗖”地一聲,竟毫無預(yù)兆沒入了她的體內(nèi)。
“誰?!” 邪魔霍然轉(zhuǎn)身,目光陰沉,瞬間鎖定藏匿在巨石后的一抹氣息,“凌云宗的小輩,交出妖丹,本座興許會留你一個全尸!”
師云昭心知今日無法善了,咬牙拔劍迎敵,“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見狀,跟在師云昭身側(cè)的琉璃羽雀悄無聲息飛走,跨越大片密林,落在宴寒舟肩頭,急促地啾鳴不止。
見宴寒舟眉心緊鎖,寧音心下一沉:“怎么了?”
“師云昭遇到了妖魔,有危險。”
“妖魔?!”
宴寒舟指使琉璃羽雀在前方引路,待到兩人趕到時,師云昭與妖魔的廝殺已經(jīng)結(jié)束。
師云昭身上衣物被鮮血染紅,一柄魔氣森然的長劍貫穿胸膛,四周一片狼藉,古木傾倒,樹干上隨處可見深刻劍痕。
寧音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臉色霎時間蒼白毫無血色,雙腿發(fā)軟就要過去查看師云昭情況,卻被宴寒舟一把拽回護在身后,目光銳利掃過四周后確認無異,這才對寧音略一頷首。
寧音幾乎是迫不及待沖到師云昭身側(cè),看著渾身都是血的師云昭,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聲音顫抖,“師姐,師姐你沒事吧?”
宴寒舟俯身,將手搭在師云昭脈搏上,凝神屏氣,片刻后眉心驟然緊鎖,凝重的神色讓寧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樣了?”
宴寒舟收回手,聲線低沉:“沒死,但胸口這柄魔劍魔氣正在侵蝕她的經(jīng)脈,若不拔劍,必死無疑。”
“那還等什么,趕緊拔劍救人?。 ?/p>
宴寒舟眉心緊皺,目光銳利凝視著昏迷的師云昭,似是不確定般再次將手搭上師云昭手腕。
寧音心不由得一緊,“怎么了?”
宴寒舟抬眼,一字一句道:“她體內(nèi),有一枚尚未煉化的千年妖獸內(nèi)丹。”
寧音一時間并未反應(yīng)過來,“妖丹?怎么了?”
“我記得你說過,師云昭從禁地離開后回到宗門閉關(guān)修煉,不到三日便突破金丹修為。”
小說中師云昭墜崖后獲得凌霄仙尊傳承,回凌云宗后,閉關(guān)不到三日便一舉突破金丹期,更是一舉打破凌霄仙尊七日突破金丹修為的歷史記錄。
“但這和妖丹有什么關(guān)系?”
“只要她將內(nèi)丹煉化,修為便可突飛猛進,再進一層,突破金丹,指日可待?!毖绾勰抗獬脸镣蛩?,“天意不可違?!?/p>
聽懂了宴寒舟話里的意思,寧音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的意思是說……她失去的,都將會以另一種形式回來,世間萬物,都將按照上天的意志繼續(xù)往前?”
宴寒舟不語。
周遭血腥氣息灌入鼻腔,將寧音的理智拉回,看著師云昭越來越蒼白的臉,寧音顫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師姐是為了我們才會被妖魔重傷,我們不能見死不救!你若不愿意拔劍,我來!”
宴寒舟低聲道:“想好了,如果你今天救了她,或許未來某一天,你會死在她的劍下?!?/p>
看著魔氣環(huán)繞的魔劍,寧音下定了決心,“也許未來某一天我會死在她的劍下,但當下這一刻,我只知道,不救她我會后悔,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我想不了那么多?!?/p>
說完,她深吸口氣,即使雙手顫抖仍然強裝鎮(zhèn)定,握上魔劍劍柄的瞬間,魔氣如藤蔓般攀爬而上,纏繞上她的雙手。
“??!”寧音痛呼出聲,一股灼燒的劇痛自雙手傳來,寧音觸電般松開了手,驚恐地看著自己迅速泛黑的手掌,“嘶——這劍怎么……”
但下一瞬她便意識到了什么。
回憶著宴寒舟教自己的那兩句口訣,寧音忍痛握住魔劍劍柄,不多時,一股微弱的靈力自掌心艱難冒出,洶涌的魔氣稍稍褪去后又試探般涌出,如活物般順著寧音手掌纏繞攀附,急速蔓延。
眼看魔氣已至腕間,寧音緊咬牙關(guān),不顧一切催動體內(nèi)靈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nèi)稀薄的靈氣在經(jīng)脈中流淌。
魔氣節(jié)節(jié)敗退,自劍柄一路退至劍身,一黑一白兩股氣息在劍身之上死死纏斗,互不相讓。
望著昏迷不醒的師云昭,宴寒舟心里清楚,現(xiàn)在他什么都不須再做,以寧音如今的修為,根本無法將魔氣逼退,到時,師云昭便必死無疑。
但——
“師姐,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能救你了!”寧音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
一縷神魂之力緩緩自宴寒舟掌心而出,悄然與寧音的靈力匯合一體,霎時間,魔氣如遇天敵,竟如潮水般褪回至魔劍之中。
一柄通體漆黑、劍身幽邃的古劍清晰呈現(xiàn)在兩人眼前。
宴寒舟將那一縷神魂之力緩緩收回,只這一縷,就幾近耗盡他所有心血,臉色瞬間蒼白如白紙,喉間滾動,濃重的血腥氣在口中彌散開來,充斥鼻腔,他強壓住體內(nèi)翻涌的神魂之力,低聲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微顫,道:“趁現(xiàn)在!”
寧音手心緊握劍柄,不敢顫動一下,心中默念三二一,咬緊牙根,手腕使勁,猛地將魔劍從師云昭體內(nèi)拔出,扔到一旁。
鮮血從傷口處涌出,寧音手忙腳亂止血。
被扔在地上的魔劍倏地魔氣涌出,宴寒舟眼神微沉,一腳踩在劍身,欲逃之夭夭的魔劍被神魂之力所震懾,在他腳下發(fā)出錚錚顫鳴。
宴寒舟目光掃過魔劍劍身上鑄造時鐫刻的符文,似是有幾分眼熟,將魔劍撿起,正欲仔細查看一番,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司鶴羽率領(lǐng)一眾弟子御劍疾馳趕來,見眼前狼藉慘狀,無不面露驚駭。
“你們……”
寧音低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身旁倒地重傷昏迷的師云昭,還有站在一側(cè)手中還握著魔劍的宴寒舟,這場景,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寧音?宴寒舟?你們怎么在這?師姐怎么了?”一名弟子率先沖出,粗暴地將師云昭身側(cè)的寧音推開,朝司鶴羽急喊:“師兄!師姐受傷了!”
司鶴羽面色一凝,疾步上前探向師云昭的脈門。
不等司鶴羽說話,另一名弟子怒視著寧音,厲聲質(zhì)問道:“你們二人不在思過崖思過,為何出現(xiàn)在此?是不是你們……”
果然。
惡毒反派做什么都是錯的。
這該死的刻板印象。
寧音下意識解釋:“我們是不小心從思過崖那掉下來,不知怎么的就到了禁地,遇到了師姐,師姐是為了救我們才……”
一眾弟子義憤填膺。
“從思過崖掉下來?簡直一派胡言!”
“師姐重傷,定是與你們二人脫不了干系!”
“宴寒舟,你手中的魔劍哪來的!是不是你重傷的師姐!”
一人一句,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閉嘴!”寧音雙拳緊握,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搶過宴寒舟手里的魔劍,扔地上,一字一句疾言厲色道:“我只說這一次,聽好了!我們是不小心從思過崖掉下來到的禁地,路上偶遇了師姐,師姐為了給我們探路找傳送陣遇到了妖魔,被妖魔重傷,你們有空在這指責(zé)我們浪費時間,還不如趕緊將師姐帶回凌云宗救治,等師姐醒來,一切都真相大白!”
司鶴羽看了一眼兩人,沉聲道:“先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