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熟的靈魂,還喜歡被人抱著走的感覺嗎?
反正郭宗訓是真的不喜歡,但沒辦法,就和被老爹“啃臉”一樣,六歲的他沒資格拒絕!
但這點小事并不影響他美麗的心情!
父皇同意了日后的飲食以清淡為主,也同意了往后每日至少午休半個時辰,更同意了每晚泡澡、陪他睡覺。
大老爺們一起泡澡很正常,一起睡覺他倒也沒這個癖好。
但晚上一起睡覺不就意味著可以多吹吹“枕邊風”嗎?
甚至也可以嘗試給老爹郭榮洗洗腦……
反正老爹已經答應了自己為他定制的“健康生活”計劃。
不管最后能不能讓老爹避免像歷史上那樣,不到三個月后就驟然病逝。
但只要自己往后把老爹當“病號”一樣盯緊看好,總會有些作用吧?
啊呸!
老爹郭榮可不是病號,那是國寶!
是自己最粗壯的大腿!
更重要的是,老爹已經同意了組建內閣,雖然只是雛形,但這肯定能讓老爹工作量減輕不少,不再那么累!
飲食、作息、工作量,自己現在能預防老爹病逝的也只有這三方面了!
哦,不對!
萬一老爹真像有些野史記載的那樣是被人下毒致死的呢?
想到此,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可能性不大吧?
以老爹現在的威嚴,真有人敢對他下毒?
趙大有這個膽子嗎?
不管怎樣,自己還是得多加提防!
一念至此,他呆呆地看向老爹郭榮那剛毅的臉龐:
唉,老爹啊老爹!
如果按照歷史走向,還有一個多月你就要生病,不到三個月就要嗝屁!
你可絕不能像歷史上那樣早逝??!
不然我一個六歲稚子,在這“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五代亂世,如何斗過趙大集團?
我還指望當你的“朱標”呢。
呸!
標哥雖然號稱地位最穩的太子,但也是個短命鬼!
咱可沒活夠!
而且好不容易穿越到了萬惡的封建時期,總得體驗體驗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是啥滋味吧?
上一世不是伺候領導,就是伺候女友,這一世不得來個“倒反天罡”?
體驗體驗被美女伺候的感覺,最好是一大群!
額……美人兒還是算了吧!
金剛鉆太小,攬不了瓷器活……
“訓兒,你在想什么呢?”
見好大兒看著自己發呆,郭榮捏了捏他的小臉,疑惑道。
“哦,想美……想怎么才能完成夢里娘親的囑托,讓您長命百歲……”
郭榮先是一愣,隨即突然大笑了出來:“臭小子,這世上哪有人長命百歲的……”
說著,又在他那可愛的小臉上猛嘬了兩口!
“爹,扎人,疼……”
“是嗎?那再扎兩下……”
起太早,又過度用腦,的確容易困。
被老爹抱進寢艙后,郭宗訓原本想還想在床上繼續給老爹捶捶肩膀,卻沾床就倒,呼呼大睡!
郭榮側躺在酣睡的好大兒身邊,看著那圓嘟嘟的小臉,感受著那均勻的呼吸聲,他剛伸出手想摸摸好大兒的臉,卻還是收了回來。
然后就那么靜靜地看著,臉上的微笑一點點蕩漾開來……
自從三年前金玉去世,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今日這樣的溫暖!
而自從半個月前王樸去世,他更是覺得再也沒人能幫他分擔沉重的擔子,自己也徹底變成了孤家寡人。
那種感覺,就像獨自行走在無盡黑夜里,隨時隨地被一雙瘆人的血瞳盯著。
他只能埋著頭,像一臺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不停地運作,不停地前進!
可現在,看著在他身邊酣睡的好大兒,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對自己悉心照顧的金玉,也看到了幫自己分擔政務的王樸!
一瞬間,他甚至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又變得溫暖了起來,似乎也可以試著歇一歇、停一停!
金玉扔下自己走了,王樸也撒手而去。
他曾兩度傷心欲絕,可現在他忽然覺得老天待他不薄!
因為,他有好大兒郭宗訓!
想到此,他的嘴角愈發上揚了起來……
另一邊。
御艙內突然響起了激烈的爭執聲:
“不行,私鹽泛濫決不能只靠加強武力打擊來解決,如今正值北伐期間,后方決不能有任何動亂!”王溥厲聲道。
范質氣得吹胡子瞪眼:“這不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你說怎么辦?”
王溥冷哼一聲:“反正不能像你說的那樣強行打擊!”
范質不耐煩地說道:“折子上的內容寫得清楚的很,你自己看不見嗎?”
“僅河北一地的私鹽就占總銷量的三成,而且每斗鹽價僅官鹽的一半!”
“地方刺史私設鹽場,竟能月入萬貫,若不立刻打擊,只會滋生更多的私鹽販賣……”
王溥厲聲打斷道:“我識的字比你多,用不著你說!”
“可你想過沒有,強行打壓的確能很快見效,可誰能保證不會引起暴動?”
“陛下顯德二年時就曾下詔販賣私鹽五斤以上處死,可為什么到現在還會出現這么多私鹽販賣的事情?”
“虧你還想和我爭梁王老師的位置,你忘了梁王之前說的嗎?”
“處理政務得從根源入手,當緩則緩,當急則急,但一定要穩妥,不能引起動亂……”
范質怒道:“我當梁王老師怎么了?”
“你不服嗎?”
“還是你覺得我沒這個資格?”
“要我看,你才沒有資格當梁王的老師,除了多看點書,你還會什么……”
王溥寸步不讓:“我沒資格?笑話,最沒資格的是你……”
看著二人爭論不休,魏仁浦卻突然笑了出來:
“真的不一樣了,哈哈……”
見狀,二人都不由地停下來爭吵,紛紛疑惑地看向魏仁浦,不約而同地問道:“什么不一樣了?”
魏仁浦捋了捋胡須,笑道:“若放在以前,哪里會看到我們這三個宰相為了政務吵得臉紅脖子粗?”
二人不由地一怔!
是啊,以前自己頂多是在陛下主動詢問后,才敢發表意見。
更別談如此“放縱”地為政務爭吵了。
想到以前的樣子,二人似乎都瞬間冷靜了下來。
王溥笑了,范質也跟著笑了。
“若不是梁王,我們連爭辯的機會都沒有!”
“梁王之前不是說過嗎?”
“商討政務就是要辯論,他那句原話是怎么說來著?”
王溥戲謔地白了一眼范質:“梁王的原話是理不辯不明,政不辯不通!”
“組建內閣,就是為了讓我們群策群力,以不同的角度去商討政務……”
魏仁浦笑了笑,打斷道:“是啊,梁王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智慧,我們真的該好好向梁王虛心學習??!”
“你到底想說什么?”二人再次不約而同地問道。
魏仁浦道:“你們可還記得梁王之前是如何分析寺廟僧侶與均田圖受阻這兩個難題的?”
二人都愣了片刻,真的在認真回想著。
沒有郭榮在場,就連魏仁浦也是徹底放開了,他再次笑道:
“你們啊,還都想給梁王當老師,要我看你們只能給梁王當弟子,而且還是兩個蠢弟子……”
二人瞬間炸毛:
“豈有此理,你這匹夫簡直太過分了……”
“就你高明,就你厲害行了吧?那你說,該怎么辦?”
魏仁浦笑道:“二位勿要動怒,這是我們第一次獨立以內閣成員的身份票擬政務,必須要給陛下一個完美的答案,絕不能辜負梁王!”
“梁王之前分析問題,都是首先找出問題的核心矛盾,你們難道忘了嗎?”
“所以,我們得學習梁王解決問題的思路!”
“先得想想這次私鹽亂象的核心矛盾是什么……”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樣隨時隨地會爭吵起來的氛圍中,案臺上那厚厚一摞奏折,竟以飛快地速度降低高度。
不到一個時辰,便按照郭榮的要求,將今日的折子全都處理完了。
也難怪,畢竟是三個人,若繼續讓郭榮一個人處理,只怕也處理到深夜都處理不完。
而且,他們能被郭榮任命為宰相,那絕對是整個大周最頂尖的人才。
范質剛正不阿、嚴謹細致,堅守原則,擅長法務與制度建設,強調“法者,天下之公器”,要求按制度行事。
他熟悉典章制度,主持修訂了《顯德刑統》,規范了后周的法律體系。
王溥博學多識、精通經史,尤其擅長史學,曾主持編纂《唐會要》與《五代會要》。
他注重權衡利弊、善于協調文官與武將的關系,以及地方與朝堂的關系。
魏仁浦雖然話不多,但機敏干練,熟悉軍務與財政,往年郭榮南征時,都是留他在后方主持后勤。
只是此次北伐太過重要,故而三個宰相都隨行了。
該說不說,郭榮真的很有眼光,這三人搭配起來也的確非常合適。
只是以往郭榮事必躬親,根本沒有像現在這樣給他們發揮的空間。
重要的是,他們都時刻謹記梁王郭宗訓的指點,遇到棘手政務先抓核心矛盾。
如此,他們就像打開了新世界,思維也都變得更活躍了。
再加上他們心中憋著一口氣,要證明給皇帝郭榮看,更不能辜負郭宗訓給他們爭取到的發揮空間!
因此,他們的效率奇高!
“接下來就等陛下來批閱,再決定是否正式組建內閣了!”
范質說著,與另外二人對視了一眼,三人都會心一笑。
可就在三人剛要離開御艙準備回去休息片刻時,卻正好遇到了前來拜見陛下的趙匡胤!
范質與魏仁浦只是簡單與趙匡胤打了個招呼便各自離去。
王溥則是主動開口道:“趙指揮使,你有事找陛下嗎?”
“是??!”
“可惜了,陛下不在,你晚點再來吧!”
“不在?不可能吧,陛下每日中午都會批閱奏折……”
“今日陛下真不在,以后每日中午只怕也不會在了!”
“這是為何?”
“因為陛下中午要和梁王一起午休……”
“不、不會吧?”
“沒什么不會的,我要是有一個像梁王這樣的孩子,不,哪怕只有梁王的十分之一,我也天天午休!”
“這是何意?”
王溥感慨著笑道:“趙指揮使,你是不知道梁王多厲害,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童!”
趙匡胤猛地一怔:
真是神童?
——————————————
說明:
1、王樸,字文伯,顯德六年三月中旬病逝,是五代時后漢、后周名臣。
著名的《平邊策》就是他提出的,柴榮依此先征南唐,連克淮南十四州,為后續統一戰爭奠定了基礎。該策略也被北宋初年繼承,成為“先南后北”統一方針的藍本。
王樸以智謀輔明主,以實干興邦國,是五代十國時期兼具戰略視野與執行能力的杰出代表。
2、柴榮與王樸的君臣之誼更是一段佳話:
王樸去世時,柴榮親臨哭祭,失態痛哭,《舊五代史?王樸傳》明確記載,王樸去世后,柴榮 “聞之駭愕,即時幸其第,及柩前,以手撫之,慟哭數四”,即得知死訊后震驚不已,立即前往王樸家中,在靈柩前撫棺痛哭,多次失態。
下葬之日,柴榮再次親臨,“親執鉞(象征權力的禮器)叩地,哭之甚慟”,以帝王之尊行此大禮,五代史中僅此一例。
《舊五代史?王樸傳》也曾記載,柴榮曾對左右說:“王樸若在,吾復何憂?”
北宋王铚所著的《默記》記載,趙匡胤曾說“此人在,朕不得此袍著”。
歐陽修也評價“王樸之材,誠可謂能矣。不遇世宗,何所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