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南梔子迎著商晏君審視的目光,折扇在掌心輕敲,語氣不卑不亢:“太傅不也在此處?總不會(huì)是來擲骰子的。”她刻意忽略他話里的譏誚,目光掃過案上卷宗,“看來太傅早盯上這賭坊了。”
商晏君轉(zhuǎn)身走向書案,指尖拂過最上面的紙頁:“無端賭坊背后與韋相門生往來密切,柳文才殿試前三天,此處有筆可疑銀錢流向他名下商鋪。”他抬眸,眼底寒光漸斂,“你查到了什么?”
“柳文才書房干凈得反常,”南梔子走近幾步,壓低聲音,“但婉娘識字,還愛看畫本子。一個(gè)鄉(xiāng)野孤女,哪來的閑錢買話本?我懷疑她的字是有人特意教的,說不定就是替柳文才代筆的人。”
商晏君眉峰微蹙:“方才在樓下,你與張邈逸……”
“不過是借他的臉混進(jìn)來。”南梔子打斷他,想起張邈逸那輕佻的搭肩動(dòng)作,耳根微熱,“他突然出現(xiàn),我總不能當(dāng)場拆穿。”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輕叩聲。商晏君揚(yáng)聲道:“進(jìn)。”
進(jìn)來的是賭坊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捧著幾本厚重賬簿,對著商晏君躬身:“大人,您要的近半年大額流水。”他目光飛快掃過南梔子,帶著幾分詫異。
商晏君接過賬簿翻開,指尖點(diǎn)向其中一頁:“三月初七,這筆五十兩銀子的入賬,付款人標(biāo)注‘秦氏’,查得出是誰嗎?”
賬房先生湊近細(xì)看,面露難色:“這筆是匿名存的,只說是代一位柳姓公子付的‘筆墨錢’。那天恰巧是殿試放榜前一日。”
南梔子心頭一震:“秦氏?婉娘本名秦婉娘!”
商晏君抬眸與她對視,眼中皆有了然。他將賬簿推給南梔子:“你看這邊,每月初八都有固定支出,流向京郊一處藥鋪。”
南梔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縮:“這藥鋪……我去過!上次查柳文才舊宅時(shí),附近就有這家‘回春堂’。”她指尖在紙頁上劃過,“用量極大,都是些滋補(bǔ)藥材,不像是給病人用的。”
“更像是……”商晏君語氣微沉,“給代筆人潤筆的謝禮。”
兩人正說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南梔子走到窗邊往下看,只見張邈逸被幾個(gè)賭徒圍在中間,其中一人正是方才攔門的疤臉護(hù)衛(wèi)。
“張公子,這局您輸了,總不能賴賬吧?”疤臉漢子冷笑,手里把玩著鋒利的匕首。
張邈逸懶洋洋靠在賭桌旁,桃花眼微挑:“本公子何時(shí)賴過賬?只是你們這骰子灌了鉛,贏了也不光彩。”
南梔子回頭看向商晏君:“他是為了幫我混進(jìn)來才惹上麻煩的。”
商晏君眸色微動(dòng),放下賬簿:“你留在此處查賬簿,我去處理。”
南梔子卻拉住他衣袖:“一起去。多個(gè)人多個(gè)照應(yīng)。”指尖觸到他微涼的衣料,她像被燙到般縮回手,低聲道,“畢竟是因我而起。”
商晏君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暖意,頷首:“好。”
兩人下樓時(shí),張邈逸正被推搡得踉蹌了幾步。南梔子折扇一揚(yáng),擋在他身前:“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疤臉護(hù)衛(wèi)認(rèn)出她,獰笑道:“又是你這小白臉?敢管我們賭坊的事——”話未說完,就被商晏君一記眼刀凍在原地。
“商……商大人?”護(hù)衛(wèi)臉色煞白,匕首“當(dāng)啷”落地,“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商晏君聲音冰冷:“無端賭坊私設(shè)賭局、出老千,還敢威脅朝廷命官親屬,看來是活膩了。”
周圍賭徒見狀紛紛散去。張邈逸拍了拍南梔子肩膀,對商晏君挑眉:“還是太傅面子大。不過……”他湊近南梔子耳邊,“你倆這一前一后的,倒像來捉奸的。”
南梔子狠狠踩了他一腳,轉(zhuǎn)身對商晏君道:“賬簿里有回春堂的線索,我們?nèi)ゲ椴椋俊?/p>
商晏君點(diǎn)頭,目光落在她被張邈逸碰過的肩膀上,淡淡道:“先把手洗干凈。”
南梔子一愣,隨即明白他指的是方才被張邈逸搭過的地方,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張邈逸在一旁看得直樂,卻被商晏君冷颼颼的眼神掃得閉了嘴。
三人離開賭坊時(shí),月色已濃。南梔子看著并肩而行的商晏君,想起他方才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而商晏君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拉過衣袖的溫度,垂眸時(shí),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弧度。
回春堂的方向,暗影里,婉娘正對著一個(gè)黑衣人低語:“他們果然查到藥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