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場地下三層的秘密醫療室彌漫著乙醚與鐵銹的氣味,十三洲在劇痛中驚醒時,首先看見的是英吉利被煤油燈放大的剪影,他正用鑷子從自己鎖骨傷口中夾出半片染血的楓葉標本,葉脈上金線繡著的坐標在昏暗光線中泛著磷光。
"歡迎回到活人的世界。"英吉利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傳來,他手中的柳葉刀正挑開十三洲軍裝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下面纏繞著導線的機械裝置,那枚鑲著紅寶石的左輪手槍此刻被拆解在托盤里,槍管中的微型膛線正對著十三洲的心臟位置發出幽藍反光。
十三洲想說話,卻發現喉嚨里插著銅質導管,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他掙扎著去摸脖頸后的烙印,那里本該有英吉利家族的徽記,現在卻貼著普魯士軍醫的電子貼片,貼片下的皮膚傳來規律的刺痛,像是無數螞蟻在噬咬神經末梢。
英吉利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皮質手套上的雪松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他掀開醫療床的暗格,里面躺著那把從漢堡港取回的黃銅鑰匙,此刻正浸泡在淡綠色液體里,鑰匙齒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重組。
"你以為的忠誠..."英吉利將導管暴力拔出,鮮血濺在墻面的航海圖上,恰好覆蓋了直布羅陀海峽的位置,"不過是更高明謊言的第一章。
"十三洲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自己吐出的血珠在托盤里滾動,每一滴都包裹著微型金屬顆粒,是法蘭西那枚銀針的殘留物,現在它們正在電子顯微鏡下自動排列成漢堡港的防御弱點圖。
醫療室角落的蒸汽鐘突然發出刺耳鳴響,英吉利轉身時大衣下擺掃翻了藥瓶,十三洲在玻璃碎裂聲中看清了他后腰別的不是佩劍,而是一把改造過的外科骨鋸,鋸齒間還掛著暗紅的組織碎片。
"呼吸。"英吉利命令道,同時將電極按在十三洲太陽穴上,電流竄過的瞬間,青年軍官的視網膜上炸開無數畫面碎片,法蘭西在雨中微笑的嘴角、荷蘭商船爆炸時飛濺的葡萄酒桶、自己昏迷時被注射的紫色藥劑在血管里蜿蜒成鳶尾花的形狀。
當十三洲再次恢復視力時,英吉利已經將重組完畢的鑰匙插入他鎖骨下方的植入槽,機械齒輪咬合的聲響從胸腔內部傳來,仿佛有只鐘表在他心臟里上發條。
"現在..."英吉利摘下手套,露出布滿電路紋路的手掌,他將十三洲的手指按在自己掌心,兩人的血液在導電凝膠中交融成詭異的紫紅色,"你終于夠格成為這場棋局的真正棋子了。
"醫療室的鐵門在此時自動開啟,走廊盡頭傳來蒸汽機車的轟鳴,而十三洲發現自己能清晰地聽見三英里外泰晤士河上貨輪的汽笛聲,他的聽覺神經正在與英吉利埋藏在倫敦地下的監聽網絡同步,每一道聲波都在大腦中自動轉換成摩斯密碼,拼出的第一個單詞是:"歡迎"。
墻上的航海圖突然自燃,灰燼飄落組成新的航線,而英吉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煙霧中,唯有那把溶解又重組的黃銅鑰匙,正在十三洲的鎖骨下隨著脈搏發燙,像一顆剛剛被植入的、會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