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眠眨眨眼睛,朝他投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她也不想讓她爹為難。
可得了自由的傘妖卻并不想走,她拽住話永華的衣袖。
聲音顫抖,似是不可置信。
“你不要我了嗎?”
話永華停下,回頭去看她,那張臉,他想了幾十年,但他沒法子不認清一個現(xiàn)實。
她不是她。
如果他把傘妖繼續(xù)留在身邊,就是對林棉最大的侮辱。
也是對他們感情的侮辱。
這世上只有一個林棉,誰也替代不了。
“對不起你,以前不知道你會因為我生出靈,但現(xiàn)在,你已不再是一把沒思想的傘,你應(yīng)有自己的生活,你不是她,你得成為你自己啊。”
話永華說完,拍了拍話眠的胳膊,話眠立刻會意。
扶著他朝屋子走去。
傘妖立在院里,撿起地上差點就被撕碎的紅傘,怔怔地望著話永華的背影。
眼眶里滾出一層薄薄的水霧。
那水中映不出她自己的模樣,卻讓她想起了真正的林棉。
“我...不是她?”
這話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話永華,她也不清楚了。
但話永華沒有回頭,只留下一聲門軸的“吱呀”聲。
燈影斜斜切過門檻,將里面和外面劃成兩個世界。
那一瞬,紅傘上的顏色似乎黯淡了幾分。
“我只是一把傘嗎...”
門關(guān)了,她越發(fā)難受,一場林棉的夢終于做到頭了。
風(fēng)洛垂下眸子,這傘妖倒是多情,明知道自己是妖,卻還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活成另一個人。
真是...太可笑了...
“你自己走還是我讓黑云把你扔出去?”
風(fēng)洛見傘妖還在院里,心中不免覺得她有些礙眼。
一個妖,剛化成形連做人都不會,就敢學(xué)人談感情,可笑至極。
傘妖聽風(fēng)洛這么說,眼珠動了動,抬手將遮在臉上的面紗取了下來。
面紗下,那張臉還是眉眼柔和,只是臉上多了一塊燒焦的疤痕。
“他為什么不再看我?我明明和她一模一樣...”
她竟然轉(zhuǎn)頭對著風(fēng)洛問出這個問題。
“...”
風(fēng)洛啞聲,人家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她還不死心。
他揮了揮手,黑云便乖乖飛了過來,站到他手臂上,用黝黑的眼神盯著他看了一會。
片刻后,又飛了出去。
黑云攪動妖風(fēng),將礙眼的傘妖,連妖帶傘一起卷了出去。
“蠢妖。”
風(fēng)洛得出兩個字的結(jié)論。
身后的門又開了,話眠剛出屋子,就見黑云卷著傘妖飛了出去。
她心里沉了沉,看來,傘妖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
她關(guān)上門,朝院里的人走過去。
“風(fēng)公子,多謝了。”
風(fēng)洛耳尖動了動,回身便見話眠背著手站在自己身后。
身上渡著月光。
“我不殺她,可不是因為你。
只是我對她還有懷疑。自然要把她放出去,看看她方才說不記得白日里發(fā)生的事情,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你是想通過她找出操縱黑氣的人?”話眠恍然大悟。
因為她爹的事情,自己倒是忽略了這個。
“嗯,這背后的人倒也是個麻煩。”
但好在,她爹現(xiàn)在是安全了。
可自己,心里卻七上八下,亂的很。
話眠在院里踱步了一會,見風(fēng)洛也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咬咬唇,道:
“風(fēng)公子,還喝酒嗎?”
問出這話,她心里地動山搖。
一下子有些后悔。
他們這關(guān)系,不過是經(jīng)歷了一場妖事,根本就沒到能坐在一起喝酒的地步嘛。
她閉了閉眼,愁悶讓人失誤。
但又轉(zhuǎn)念一想,喝酒這事,難道不是他先提出來的,自己為什么要害怕!
“不去看著你爹了?”他問。
“我爹睡了,狐貍守著呢。”
“好。”
風(fēng)洛冷淡回應(yīng),用目光鄙視著話眠。
之前拒絕的很干脆,現(xiàn)在又要叫上自己,女人,果然猜不透。
但他還是答應(yīng)的很快。
風(fēng)洛在心里想,這并不是因為話眠,而是因為他自己也覺得煩悶。
于是,話眠便又進了她爹藏著好酒的窖子里,拎了幾壇酒丟給風(fēng)洛。
“風(fēng)公子敞開了喝,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放走傘妖,但對于我爹的事,我還是得對你說聲謝謝。”
“這些都是我爹藏下來的好酒,你嘗嘗。”
兩人果然還是上了房檐,也不用杯子,就這么拎著壇子往嘴里倒。
“好酒!”
“是吧,我算是知道,我?guī)煾笧槭裁催@么喜歡喝酒了!”
大半壇下去,話眠說話聲音都大了不少。
“為什么?”
“因為,一醉解千愁啊。”話眠張了張嘴。
風(fēng)洛低頭看著手里下去大半的酒壇子,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壇身,道:
“愁,你也有愁嗎?”
你這樣幸福的人,也有愁?
“我啊!”話眠臉蛋紅紅的,往風(fēng)洛跟前湊了湊,近的幾乎要貼上他的鼻子,“以前不算有,但現(xiàn)在有了。”
“你!”一股酒氣直撲進風(fēng)洛鼻子里,他耳尖一紅,連連往旁邊挪了挪,怎么同樣是喝了酒,話眠身上的酒氣這么大。
“你離我遠些說話,味道太大了。”
他皺皺眉。
“干嘛呀!”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話眠膽子也大起來,風(fēng)洛挪一下,她便也跟著挪一下。
“離得遠了,我說話你就聽不見了!”
“聽得見!”
話眠見風(fēng)洛不依她,便仰頭又是一大口,然后,故意沖著他呼了口酒氣。
她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暈暈的,雖有些醉意,膽子也比之前要大很多,但還是曉得自己在做什么。
她當(dāng)然知道這樣會讓風(fēng)洛不高興。
但她就偏要這么做,她感謝風(fēng)洛今日幫了她,可也對之前他威脅過自己的事念念不忘。
不能因為他今日只幫了自己一次,就忘了他接近自己的真實目的。
她喝了點酒,這就把平日里不敢做的事都借著酒勁全做一遍。
“我說你呀,總是冷著一張臉,陰氣森森的干嘛呀!”
她瞇起眼睛,在月光下,看著風(fēng)洛那張俏臉,這會又繃直了嘴角,皺著眉頭盯著自己。
像個要吃人的老虎。
她撇撇嘴,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戳了戳風(fēng)洛的臉頰。
觸感軟軟的。
“第一次見的時候,我不就說過了,你這張臉真好看,那怎么不多笑笑,老是臭著一張臉有什么好的。”
“還經(jīng)常嚇唬人,威脅人,動不動就要殺了我。還要搶我的東西,你說說你,怎么可以用這張臉做這種事?”
話眠努努嘴,嫌棄死他了。
被人莫名戳了臉的風(fēng)洛也嫌棄她了。
他像個被石子打中的鳥,一下子往后偏了一寸,差點就要從房檐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