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fēng)如刀,漫天風(fēng)雪裹挾著細(xì)碎的冰晶,在遼闊無垠的草原呼嘯而過。
風(fēng)聲嗚咽,空氣中還殘留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一片死寂中,一道灰色身影在雪地里艱難奔逃。
那是個身上裹著單薄獸皮,渾身臟兮兮的半兔人。
可暴風(fēng)雪實在是太大了。
耳畔是如同魔鬼嘶吼的風(fēng)聲,身后,又是來自金獅的追擊,這可憐的逃犯來不及多想,只麻木著,僵硬著前行。
逃。
一定要逃出去。
每一步,他都拼盡全力,掙扎著將腿從深及膝蓋的積雪中拔出。
每一次呼吸,體內(nèi)殘存的熱量被無情帶走,寒冷的涼意順著咽喉流入肺腑,留下刺骨疼痛
呼出的白氣瞬間被狂風(fēng)撕碎,瘦弱的腳掌,在深雪里無力地挪動。
他不敢停下,也不敢回頭。
無聲的,巨大的死亡陰影越追越近,風(fēng)里猛獸的咆哮,也如同風(fēng)雪,冰冷黏膩地如影隨形。
他叫做灰耳。
是被金獅部落捕奴隊捉走的奴隸之一。
原本他們將會被這支捕奴隊送回金獅部落,但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雪,給了擅長打洞挖掘的兔人機(jī)會。
為了躲避風(fēng)雪,金獅逼迫兔人們在地面挖出可以容身的洞穴。
灰耳是趁他們不注意,在族人的幫助下,才打洞逃出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但強(qiáng)烈的求生**,讓這只懦弱的兔人,硬生生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一路奔逃。
“吼——”
風(fēng)雪中,傳來獅子的咆哮。
灰耳猛地打了一個寒噤,扭頭看向身后:
一只圓耳,長尾,四肢粗壯的茶色雌獅剪影,正迎著暴風(fēng)雪,立在山丘之上。
而它身后,慢慢浮現(xiàn)出幾只體型較大的雄獅身影。
“吼……”
打頭的母獅并沒有立刻追捕獵物。
它只是慢悠悠的原地轉(zhuǎn)了一圈,長尾興致高昂地甩了甩,像是在欣賞獵物臨死前的徒勞掙扎。
那種從容不迫,比直接粗暴的撕咬更令人膽顫。
“啊!”
灰耳立刻發(fā)出一聲急促的,不成語調(diào)的尖叫,極度驚恐之下,他本能地向相反方向跑去!
“愚蠢的兔子。”
漂亮健壯的母獅動了動耳朵,興致闌珊:
“去把那只逃跑的小東西帶回來——這些吃草的家伙,生崽子倒是又快又多。”
注意到同族興奮的,躍躍欲試的目光,母獅冷漠道:
“別玩太久,我們要抓緊時間趕回部落——別跟犽那個整天發(fā)情的蠢貨一樣,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
“吼。”
“吼吼。”
“吼。”
回她的,是興奮壓抑的吼叫,以及幾道追向灰耳方向的背影。
……
灰耳縮在新鮮挖出的地洞里,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一對兔耳死死蒙著眼睛。
他知道,金獅正在外面搜捕他的蹤跡。
可他實在沒有力氣逃跑了。
外面太冷,雪也太大了。
希望那些可怕的金獅獸人,不會為了一個奴隸,在這里停留太久。
兔人臉頰上,有眼淚慢慢滾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為生死不知的族人,還是為了自己。
忽然,他屏住了呼吸。
隔著沉悶的厚實的土壤,他聽到了金獅獸人的咆哮。
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些獅子的叫聲,從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急促憤怒。
那聲音里,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恐懼。
恐懼?
什么東西,能讓霸道強(qiáng)大的金獅獸人,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是做夢?
灰耳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土上,仔細(xì)聆聽。
風(fēng)中,傳來悶雷一樣的,巨大的,可怕的咆哮。
那聲音古怪極了,急促沉悶又連綿不絕。
仿佛千百頭大角牛一齊奔襲,發(fā)出的沉悶叫聲。
又像是獨角馬群,在草原過境時的轟隆馬蹄聲。
“吱嘎嘎嘎……”
像是利爪劃過堅硬巖石,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
“砰!砰!砰!”
“砰!”
仿佛沉重的**互相撞擊,發(fā)出的沉悶響動。
——光聽聲音,就能讓人腦補(bǔ)出,一群兇猛的野獸,正在和一只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的敵人對峙廝殺。
但灰耳聽了半天,也沒辦法想象,和金獅搏斗的到底是什么動物。
龐大的,能發(fā)出巨大咆哮,連金獅都打不過的動物。
它會是什么樣子?
擁有象獸人一樣碩大的軀體?
像龜獸人一樣,背上長著無法破開的堅硬外殼?
一無所知比金獅更可怕。
灰耳哆哆嗦嗦,努力讓自己更沒有存在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停了下來。
他聽見有很輕的腳步聲,在頭頂走過。
金獅獸人的聲音完全消失不見。
是死了嗎?
灰耳的心臟快要被恐懼捏爆,死亡的壓迫感,幾乎讓他忘記了呼吸。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僵硬的兔人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舒出一口氣。
外面的怪物離開了?
他小心翼翼地,挖開藏身的地洞,探出半個腦袋,下一秒,整個人卻僵在原地:
追捕他的金獅,東倒西歪躺了一地,大片大片血跡染紅了雪地——不知道它們是死了還是活著。
而就在離他不遠(yuǎn)的正前方,一只體型碩大,足足有五六個金獅那么大的“怪物”,正靜靜趴在雪地里。
它的外形,和灰耳熟知的任何一種動物都不同:
長而曲折的黃色身軀,肥碩的像是森林里能夠吞下大象的巨蟒。
它有四只腳,兩個黑色的頭。
那兩個頭一大一小,但都長滿了尖銳鋒利的獠牙!
當(dāng)它的頭飛速轉(zhuǎn)動起來,那些碩大的獠牙,就會深深扎入地下,帶起數(shù)量驚人的石頭和泥土。
“轟轟轟轟轟——”
打雷一樣的吼叫再度響起,灰耳嚇暈過去之前,只記得那怪物身上,還印著奇怪的部落圖騰。
……
“嗯?什么情況?采煤機(jī)怎么停了?”
“哎喲,這土窩子里怎么還有個凍暈過去的……額,半兔人?半人兔?兔子人?”
“我說那群獅子怎么瘋了一樣,上來就對著咱們的采煤機(jī)又撲又咬,原來是追著兔子過來的。”
“怎么處理?”
“都凍暈了還能怎么處理,先報告山頂營地——”
“我也是服氣,那幾頭獅子是不是傻?對著六噸還在運行中的采煤機(jī)下嘴,這要不是你們來的快,它們早成肉泥了。”
“還說呢,要是四十噸的采煤機(jī),壓過去都沒感覺的……”
“差點給我掀翻了,還好沒耽誤生產(chǎn),趕緊叫人把這群獅子抬走!這不是鬧呢嗎?”
——采煤場上,停下運轉(zhuǎn)的采煤機(jī)靜靜立在原地,上面畫著的“華夏公路局”的彩色lOgO格外顯眼。
……
……
雪下了一夜。
姜驕推開安全屋的窗戶,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晶瑩剔透的雪世界。
窗戶上,凝了厚厚一層冰霜,營地內(nèi)外,全被積雪覆蓋。
窗外樹木仿佛被凍結(jié)在琥珀中的標(biāo)本,雖然依舊保持著青翠,可已然失去了生機(jī)。
營地已經(jīng)在組織掃雪清障了。
王棟開著皮卡,撕開工業(yè)鹽袋,大袋大袋往下傾倒。
穿著冬裝的戰(zhàn)士和獸人們,正一點一點清掃道路上的積雪。
氣溫更低,短短兩天內(nèi),已經(jīng)跌破零下二十度。
而且根據(jù)氣象組的觀測,未來溫度還會持續(xù)降低。
甚至有可能突破零下四五十度大關(guān)。
姜驕重重吸了一口冷空氣。
不是南方陰雨綿綿的濕冷。
是冷到發(fā)疼,呼吸之間都覺得冷順著五臟六腑鉆進(jìn)去的冷。
營地里有幾個南方人,沒什么心理準(zhǔn)備,直接病倒了。
姜驕倒是因為身體強(qiáng)化,并沒太大感覺。
她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就收到了急報。
“什么?金獅部落的捕奴小隊襲擊了采煤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