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排擠了。

雖然以前也常常被同學排擠，但是念高中后還是第一次。

這一次，以往那些自我安慰的理由通通失效。

季行深以為優秀注定孤獨，因為世人總愛嫉妒天才。

可是謝不塵成績也不差，個子還比他優越，卻受到了全班大部分人的喜歡。

男生維護他，樂意跟他玩，卻不愿意跟他季行深多說一句話。

就連女生也不怎么理他。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季行深在幽暗的房間寫作業，客廳傳來父親哎喲哎喲的呻吟，奶奶焦急地拍他房門。

“小深，小深，向陽犯病了，得去醫院。”

季行深戴上耳機，還是無法屏蔽外界的聲音。

他打開門出來，問季向陽要多少錢。

季向陽說道：“怎么也得五千吧，孩子，你不知道進一趟醫院有多燒錢，你不是跟培訓機構簽了合同嗎？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說過多少次，他們要等我高考成績出來才給錢！你不要再鬧了，爸！”

“我兒子成績那么好，多少人爭著巴結，他們竟然沒給錢？別跟爸爸開玩笑了，你還有錢買菜，領你奶奶去去復查，肯定拿到錢了。”

季向陽看他一眼，扶著額頭坐起來，“兒子哎，你爸的頭都要疼死了，我可只有你一個兒子，這些年為了你，多少人給我說媒都沒答應，現在你可不能不管我。”

季行深扔下一百，說只有這些。

季向陽臉色驟變，罵罵咧咧。

男人責怪季行深沒用，惹毛了林家大小姐，要是沒鬧翻，他們一家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

季行深說道：“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她討厭我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要是不敲詐她父母，她也不至于喜歡上另一個小混混。”

季向陽滿臉驚訝。

“林殊喜歡上別人了？”

見兒子不出聲。

男人猛拍大腿，像是丟了一張價值千萬的彩票，對著季行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兒子哎，你糊涂啊，讀書好有什么用，不找個有錢人家的女兒，一輩子也就是個臭打工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就讓你放跑了！”

男人此刻的悲傷不像作假。

季行深先是腦子一空，而后肺腑竄出一股無名火，“沒有她，我照樣能成功，別把你兒子想成窩囊廢！”

季向陽臉上的悲戚散去，臉一黑，呵斥道：“那你拿五千出來！不，拿五萬給我！今天股票筑底，正是吸籌的好時候，過兩天，不，明天就會漲停……”

季行深握緊拳頭，渾身發抖。

“你果然還是在賭……”

“這是投資，投資，你知道什么投資嗎？我沒有賭！”

季向陽站起來，再次抬手。

啪。

季行深嘴角流出一股血，耳鳴比上次還要劇烈，他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緩緩擦掉嘴角的血。

季向陽再次“幡然醒悟”，再次跟他道歉。

奶奶圍著兩人團團轉，擔心得流淚。

季行深回到房間。

還剩兩張試卷沒寫，但是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打開手機，查找資料，卻看到班級群里大家聊得熱火朝天。

【林殊跟謝不塵肯定談了，他們兩個太好磕了，名次也相近，搞不好要考一所學校。】

【我看也是，林殊劃破手，謝不塵嗖一下就到她身邊，我服了，他是從季行深桌子上跨過去的，還踩了我椅子一腳。】

【你們說老師管不管？】

【李剛惹不起謝不塵，哈哈哈，謝不塵之前帶造謠的人到辦公室跟老師對峙，據說差點動手，那老師都快嚇死了……】

【我覺得剛哥沒有那么慫，他主要是惹不起林殊。】

【怎么可能！】

【亂講，林殊最好了，善良又活潑，哪里會讓人害怕？】

【哇，你們是沒見過林殊生氣，我覺得，林殊發飆的時候，剛子都要退讓三分。】

【亂講！亂講！】

【哎，你是不是謝不塵小號，一說林殊不好你就跳腳？】

【胡說八道，絕不可能。】

【那你敢不敢說一句，謝不塵討厭林殊？】

……

……

……

【我就說是謝不塵小號，笑死人了。】

【他別太離譜……】

【快點刷屏，快點刷屏】

【別讓林殊看見，否則就要給謝不塵助攻了！】

【等等，你們不是說他們談了嗎？遮掩什么啊？】

【一邊去，那不是開玩笑嗎？明擺著是謝不塵單相思，為了接近林殊發瘋學習，混進我們班。林殊那么好的姑娘與其瞧上他，哼哼，不如瞧上我。】

【臥槽，給你美的，你到我后面去。】

【你到我后面去！】

【……你們男生的友誼好塑料，不過確實不能讓謝不塵得逞，他開小號，絕不能讓他好過！】

所有人開始發表情包。

五分鐘后——

【握緊狗嘴.ipg】X999

……

季行深嘴角還有血跡擦掉后殘留的一抹紅。

他打開一直保留的聊天記錄。

在那里永遠有一個不會變心的林殊。

過去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他應該是不喜歡她的。

他不喜歡比自己“過得好”的人，本來林殊要和他一樣是貧困生，他可能還會動心……

季行深不知道心里的苦澀是為什么。

他歸咎于憤怒。

謝不塵奪走了本來屬于他的東西。

絕不能讓這個小混混得逞。

他關掉聊天記錄，打開班級群聊——

季行深：想知道他為什么能用一個學期逆襲進入火箭（1）班，是吧？

季行深：告訴你們，他作弊！

季行深：他威脅我幫他們作弊，所以才有差生逆襲的神話，普通班都是些什么玩意，都他媽醒醒，認清他是什么人！

……

群里一片寂靜。

有人開始說：

【怪不得……】

【原來如此……】

【我就說……】

……

可悲的季行深。

極端的自卑和自負摧毀了他屬于正常人的情感。

他打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哪怕自己的聲譽受損，過往的成績作廢，也要拉謝不塵一起下地獄。

手機振動。

是李剛老師打來電話。

溝通完一些學校的事后，季行深主動向班主任“坦白”。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和您說，其實之前的群體作弊事件，我有參與，向他們提供答案，但老師，我是被脅迫的……”

“一切都是謝不塵逼我的。”

屋內的燈越發昏暗。

外面是胡言亂語的父親和年邁憂心的奶奶。

里面是逐漸腐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