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云芙并不知道,自家大師姐偷偷從靈犀峰偷溜了下來,每日依舊過著神仙日子。
那日魏容給她做了一個木架子,架子上還有好幾塊木板,木板上做了一小圈圍欄,里面鋪了軟乎織金軟墊。
架子還用麻繩一圈一圈纏繞住,整個架子神似一棵樹,只是沒有葉子。
云芙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個架子整只貓都精神了,尤其是那用麻繩裹住的枝干,看得它爪子發癢。
架子被抬進了魏容的書房,這是除了寢室,是魏容最經常待的地方。
木架子放在了靠窗的位置,窗戶外假山池塘,碧波蕩漾,荷花搖曳,風一吹過,荷香夾雜著水汽,清新雅致。
架子旁邊還有一方小桌,這是魏容經常喝茶作畫的地方。
剛放下架子,云芙就已經從男人懷里掙扎下去,因為激動,藏在軟墊里的爪子露了出來,不小心將魏容的衣袍勾出了好幾縷絲線。
魏容并不在意,自從養了阿福之后,他的衣服時不時就會被勾壞,勾壞衣服不礙事,就怕爪子勾太緊,把指甲扯壞。
云芙已經湊到了架子旁,圍著面前的架子不停地嗅嗅嗅。
隨即伸出兩只前爪開始不自覺地在麻繩纏繞的桿子上撓著。
越撓越來勁兒,看得一旁的魏容都害怕傷到它的小爪子。
云芙這邊玩得開心,丞相府這邊卻滿是壓抑。
粉白色的輕紗簾帳下,梨花木雕床榻上一抹婀娜嬌小的身子在芙蓉花被褥下顯得越發瘦弱。
瓷白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此時沒有一絲血色,如同一朵快要衰敗的海棠。
少女閉著眼,細細的黛眉,失去血色的櫻唇,鋪散在枕頭上的墨色長發都略顯黯淡,這些都可以看出,床上的人兒已經昏迷許久。
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隔著絲帕為女孩診脈,奇怪的脈象讓他臉上的皺紋深了又深。
梨花床旁,還站著不少人。
其中穿著一身淡綠色纏枝蓮紋軟煙羅裙的女人梳著夫人的發髻,頭上的發飾和她的羅群一樣清雅如蘭,皎白的手腕上戴著一支通體瑩綠的手鐲,手鐲上的綠意折射在皮膚上,一看就價值不菲。
女人已經三十多歲,但那張臉保養得當,說是二十出頭都有人信。
在女人身邊站著的少女,滿臉嬌俏,丁香紫的浮光錦長裙,瑪瑙耳墜,玉珠流蘇發簪,腰間還懸著雕花金香球,隱有暗香從中泄出。
少女化著嬌艷妝容的臉上此時滿是不耐煩,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里的輕蔑和煩躁都快溢了出來。
秦漱嵐察覺到小女兒的不耐煩,微微瞥眼給了她一記警告。
蘇瀟涵見狀,立馬收回了臉上的煩躁,但臉色越發不好。
終于,年邁的大夫終于看脈結束。
秦漱嵐上前,詢問,“豐御醫,芙兒情況如何?”
老者站起身,臉上滿是愁容,抱手道,“蘇夫人,蘇小姐的病實在蹊蹺,老夫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病癥,只恨才疏學淺,不敢定奪,只能先開一些滋補養元的藥方養著。”
秦漱嵐美眸皺起,“小女只是不小心落水,怎會一直這般昏睡不醒?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眼前的豐太醫是太醫院院首,是蘇相親自傳帖,請上門來為蘇云芙醫治的。
自從一個多月前蘇云芙落水,被救起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脈象平穩,呼吸這些都正常,就是一直醒不過來。
丞相府請了不少大夫郎中,甚至連魏國公府世子的府醫,名盛京安的神醫圣手何之閑都請來看過。
何之閑給的看診結果意味不明,原本還想再次請人上門看診,卻不想魏世子身中劇毒,這事便不了了之。
送走豐御醫之后,一直憋著沒說話的蘇瀟涵終于一吐為快。
“母親,為什么爹爹這么重視這個蘇云芙,爹爹不是不喜歡她嘛,昏迷不醒就讓她昏著,費那么大力氣又是御醫又是神醫的,真是浪費。”
聽到女兒的話,秦漱嵐秀美柔和的臉上一瞬間冷了下來,“瀟瀟!這到底是你父親的親生女兒,蘇云芙的生母你可知道是誰?”
蘇瀟涵聽到母親如此嚴厲的聲音,整個人立馬弱了下來。
“不……不就是個商女之子,你可是太傅之女,可比那早死的女人尊貴……”
話還沒說完,蘇瀟涵就被自家母親捂住了嘴。
秦漱嵐給了一旁嬤嬤一個眼色,嬤嬤立馬帶著丫鬟走了出去,將門關好,守在屋外。
屋內就剩下昏睡的云芙,以及這母女二人。
“這種話你最好不要被其他人聽到!”
蘇瀟涵不服氣,她說的本就是真話,有什么不能說的。
她蘇云芙說是不小心丟失在外十五年,但她可偷偷聽到爹爹和母親的話,蘇云芙是被她那個生母送出相府,然后送進山里的。
一個山里長大的千金,那還是千金嘛,不就是野雞了嘛。
秦漱嵐看著自家女兒滿是不服氣的臉,恨鐵不成鋼,抬手戳了兩下她的腦門。
“蘇云芙的生母是南陵祝家,那可不是普通的商戶!你爹的這個丞相,蘇云芙的生母可是出了大半的家財,讓他的官途一路通暢。”
南陵祝家,世代為商,如今的他們,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為過。
手握好幾座礦山,金礦,鐵礦……就連朝廷都有意拉攏。
祝家子弟不許入朝為官,女子更不得嫁入官家。
奈何祝清寒那個女人,就在蘇承熠這里栽了跟頭。
當初甚至和祝家鬧翻,都執意嫁入給了蘇承熠。
蘇承熠這個人,秦漱嵐最了解他,他這種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手里的權,當初討得祝清寒一頭扎進了他精心設計的圈套路,為他花費了大半的家財,為他鋪路,將他捧上了丞相之位。
在祝清寒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后,便一腳踢開。
就連祝清寒的死,秦漱嵐都不敢細想。
而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祝清寒,秦漱嵐不知道。
秦漱嵐的父親是三朝元老,任太傅一職,她作為父親的女兒,最后在祝清寒死后,被蘇承熠八抬大轎娶進門。
她自少與蘇承熠相識,也算是青梅竹馬,在他娶了對他最有助力的祝家小姐,秦漱嵐就知道,蘇承熠這個男人誰都不愛,他只愛握在手里的權力。
最后嫁入蘇家,也是因為她第一任丈夫在他們新婚之夜就因病去世,守了寡,蘇承熠向父親來求娶她,許她正妻之位,父親便一口應下。
其中的彎彎繞繞以及辛酸,剛及笄沒多久的女兒自然不懂。
秦漱嵐也不想她懂。
但……
“瀟瀟,喜珠是你安排的人吧?”
聽到母親的質問,蘇瀟涵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她知道逃不過母親的法眼,只好拿出慣用伎倆。
“娘親~~~我知道錯了,而且我讓喜珠把蘇云芙推進荷花池,只是想看她出丑,荷花池水都沒有我膝蓋深,哪知道蘇云芙掉下去救起來就一直昏迷不醒的。”
說到這,蘇瀟涵心底打鼓,她當初就只想看蘇云芙出丑,哪曾想這人掉下去就……
秦漱嵐扯出自己的衣袖,冷著一張臉,“這件事本就是你做錯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忙著為蘇云芙尋找名醫,沒有追究,原本想讓你好好反省,不曾想你依舊不知悔改,從今日起,去祠堂跪著抄《金剛經》一百遍,開玩笑也要有個度!也是為娘平日太縱著你,讓你都開始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