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琛看著自家夫人這幾日的態度大轉,依舊有些不可思議。
自從魏容出生后,她幾乎日日眉頭緊鎖,眼底裝滿了愁緒,但他家阿禾是一個情緒不易外露之人,經常隱藏得很好。
而身為丈夫的魏琛,就算她隱藏得再好,他也能察覺出。
錦禾給自己上了一把枷鎖,將她自己困住了,同時也困住了魏容這孩子。
自前幾日那場崩潰大哭之后,眼前的女人似乎將禁錮自己,甚至禁錮兒子的鎖鏈給掙脫了。
宋錦禾坐在桌案前,回憶著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將重要的時間節點記了下來。
察覺到魏琛打量的目光,宋錦禾知道,自家夫君對她這幾日一改常態的轉變產生了好奇,甚至不可置信。
當今圣上生性多疑,極愛打壓群臣,魏宋兩家作為朝堂中風頭最盛的兩個家族。
宋家世代為武將,如今宋家是由他的哥哥宋雋手握三十萬大軍,常年駐扎邊關。
國家邊關戰亂之時,宋家是守護神,皇帝信任器重,給予虎符,她的妹妹宋錦蕓許貴妃之位,盛寵無限。
而她嫁入了魏國公府,成為國公夫人。
如今戰亂平定,百姓安居樂業,皇帝又開始忌憚手握虎符的宋家,以及與宋家結親的魏家。
雖說表面依舊器重,內心對魏宋兩家的猜疑已經越發深重。
甚至不惜設計,引敵國探子,想毀了魏宋兩家。
結果卻是用子漾換來了魏宋兩家的平安。
這一計不成,又將主意打到了她的妹妹宋錦蕓的身上。
將妹妹的兒子也是當朝的六皇子,送去陳國為質子,借此敲打宋家。
后來他國來犯,魏琛與小叔魏昭野披甲上戰場,皇帝為了除掉除掉魏家這個心頭大患,與敵軍秘密私下互通,導致二人戰死沙場,她的哥哥被另一方戰亂拖住,沒有及時救援,安下了罪名,收回半塊虎符,二十年內不得離開邊關……
前世種種,在宋錦禾腦海中如同畫卷一般徐徐展開。
而今重頭回來,自然不會讓這些事情再度發生。
要改變前世魏宋兩家的命運,光靠她一個人要操作起來有些困難,而且自家夫君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因此,宋錦禾朝著某人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正在偷偷打量自家夫人的魏琛看到女人朝他招手,立馬走了過去。
看著如今的夫人,以往臉上都是不茍言笑地繃著,本就清冷的五官越發讓人不敢靠近。
如今,臉依舊是那張臉,卻因為舒展的眉眼以及眼角微微上揚,讓欺霜賽雪的五官多了幾分明艷感。
兩人雖已成婚多年,感情也是成婚之后慢慢培養起來的,但魏琛知曉錦禾是一個極為注重禮節之人,就連兩人親密時,都壓抑著情緒。
而今這般模樣,讓魏琛心頭一顫,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
魏琛來到女人身邊,“夫人,怎么了?”
宋錦禾抬手,握住男人那雙寬大帶著繭子的手。
魏琛感受到手心里多了幾分溫潤感,一低頭就看到了一雙瓷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股難掩的悸動感從手心直至心口。
“夫君,我有一些話想與你說。”
魏琛此時身體僵硬,直愣愣地看著握住自己的那只柔夷,就連女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模糊。
宋錦禾看著面前高大健碩的男人,猶如一根木頭一般,直愣愣地站著,也不說話,眉頭一蹙,拉住男人的那只手再次扯了扯,“魏琛?”
這一聲連名帶姓的叫聲,讓魏琛瞬間回過神。
反應過來自己如同初出茅廬不知情事的毛頭小子一般,立馬燙紅了臉。
“嗯,夫人請說。”
宋錦禾拉著男人的手放在了她寫下那些時間節點的紙上。
魏琛視線也隨之落在了寫滿清娟字跡的宣紙上。
當看到紙上標注的時間,及對應發生的事情,心中的旖旎瞬間消散。
謄合八年,旬國探子入府,盜取邊防圖,子漾被俘為質并種下蠱毒。
謄合十三年,六皇子季成鶴送往陳國為質子。
謄合十八年,鏘國來犯,皇帝與鏘國私下勾結,魏琛,魏昭野戰死沙場……
看著紙上這些字跡,魏琛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快步將房門窗口關上,隨即召來暗衛,守在屋外。
宋錦禾平靜地看著魏琛做的這些事情。
魏琛做完這些,來到自家夫人跟前,雙手放在她的肩上,聲音肅冽,“阿禾,你寫下的這些東西,每一條,都是誅九族的死罪!你知道嗎?”
宋錦禾當然知道,但這些卻是上輩子她親身經歷的。
“魏琛,你信我嗎?”
面對男人的話,宋錦禾只說了這一句話。
魏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開口,“我信。”
沒有一絲猶豫。
宋錦禾聽到這句話,平淡無波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明媚的笑。
她就知道。
這抹笑晃花了魏琛的眼。
“夫君,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上輩子……”
這一夜,韶光院的燈亮了大半夜,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燭火才熄了下去。
魏琛躺在床上,久久回不過神。
對于自家夫人說的這個夢,他依舊覺得很不可思議。
宋錦禾打了一個哈欠,看著依舊睜大眼睛的男人,聲音里帶著困倦,道,“我知道你一時間難以接受,且看三日后,翰林院編修蘇承熠將會被陛下提拔為翰林學士,連升五品。”
魏琛聽到這句話,有些驚訝,翰林院編修蘇承熠?阿禾怎么知道這個小小的編修?
果真,三日后,在朝堂上,魏琛親眼看著皇帝親自下旨,將蘇承熠這個小小的編修提拔為了翰林學士。
印證了自家夫人和他說的話。
這下,魏琛對阿禾寫下的那些上輩子發生的事情,深信不疑。
立馬派人給遠在邊關的小舅子,以及剿匪的弟弟送去了密信。
與此同時,宋錦禾正在陪著自家兒子看書。
一大一小,坐在院內,極為的和諧。
魏容經過這一段時間,對眼前溫柔和煦的娘親已經漸漸放下了心底的忐忑與不安。
漸漸相信了娘親說的那些話。
如今在面對娘親,也不再緊張,甚至對娘親有了一些依賴。
尤其是最近幾日,每次下學,魏容都看到了娘親親自來國子監里接他。
他也不再羨慕其他人。
宋錦禾看著這段時間自家兒子臉上長起來的肉,本就長得精雕玉琢的他,如今越發可愛甚至漂亮。
要是給他穿上小姑娘的衣裙,肯定可愛到不行。
現在這個時間,宋錦禾派金枝去偷偷打聽,算起來,這個時間點,自家未來兒媳還在她娘的肚子里。
而今蘇承熠這個偽君子借著親家母為他用錢鋪出來康莊大道,能在進入翰林院短短三年就連升五品,甚至后面坐上丞相之位,這些都是靠著祝家大小姐,祝清寒用大把大把的銀子珍寶和那些達官貴人打點。
宋錦禾隱約記得,未來親家母張羅過不少宴會,暗暗籠絡人心。
一直在為蘇承熠那個偽君子盡心盡力的鋪路。
而今,宋錦禾自然不會讓未來親家母走上那條不歸之路。
金枝打探消息回來,悄聲在自家夫人耳畔前小聲說著。
宋錦禾聞言,眼底劃過一抹幽光,看著坐在自己身旁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的兒子,笑著開口。
“子漾,今日天氣不錯,娘親想出去逛逛,你陪娘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魏容聽到娘親的話,眨了眨眼睛,知道娘親要帶他出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欣喜,重重地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