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少爺這次課業(yè)不是故意不寫的,他是……”
宋錦禾恍惚間聽到了一陣陣喧囂的聲音,整個人還未回過神。
眼前的場景逐漸清晰,只見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團子仰著小臉,眼眶里含著眼淚,死死咬住唇瓣,愣是讓盈眶的眼淚一滴不落。
伸出小手,等待戒尺落下。
宋錦禾看清眼前的孩子,一瞬間愣住了,此時她手里還拿著一條一尺長的戒尺,手已經(jīng)揚起,卻被一旁的金枝攔住。
剛才說話的也是金嬤嬤?不是!應該是自己的貼身丫鬟,金枝。
宋錦禾瞳孔緊縮,她不是在佛光寺修行禮佛嗎?這是在夢中嗎?
小團子伸著手,等待著戒尺的抽打,滿臉倔強,身子卻忍不住的顫抖。
宋錦禾看著眼前的場景,又看了看含著淚的孩子,這是……小時候的魏容。
手里的戒尺一松,下一瞬,宋錦禾已經(jīng)將面前的兒子緊緊地抱在懷里。
不管這是不是夢,宋錦禾此時只想好好抱抱她的孩子。
“子漾……子漾……娘的子漾……”
眼淚早已從眼角瘋狂落下,很快打濕了臉頰。
宋錦禾的這一舉動,讓在場的金枝以及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都驚呆了。
同樣呆住的是小魏容。
魏容整個人被母親緊緊抱著,鼻尖是獨屬于母親身上的清香。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會這般,但這是他有記憶以來,母親第一次主動這樣抱著他。
脖頸處傳來一陣濕濡感,以及母親不停喊著他的字,那一聲聲夾雜著哭腔的呼喊,讓魏容強忍在眼眶的眼淚如同決堤一般從眼睛里奔涌而出。
魏容以為是自己沒完成課業(yè),惹得母親如此傷心,小心地抬起手,拍著母親的背。
“母……母親不哭,是子漾不好,我下次一定把課業(yè)寫完,一定不會讓自己睡著……”
宋錦禾聽著兒子奶聲奶氣含著哭腔安慰著她的話,再也壓抑不住,哭出了聲。
手依舊緊緊抱著小小的魏容,不停地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娘親的子漾很好,娘親的子漾是最乖最好的孩子,是娘親不好,娘親不應該逼你,是娘親錯了……娘親錯了……”
金枝看著抱著小少爺泣不成聲的夫人,眼眶也不由得紅了。
魏國公處理完公務,想著子漾又被叫到了韶光院,肯定少不了阿禾的一番教導,連忙快步朝著韶光院趕去。
剛靠近院子,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聲。
魏琛眉頭一緊,快步走進了院子。
一進去,只見正堂內(nèi),一直以來克己守禮,端莊優(yōu)雅的夫人此時抱著兒子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一幕過于不真實,讓魏琛愣了愣,反應過來快步走了進去。
“發(fā)生了何事??。。≡趺纯蘖耍俊?/p>
被母親抱在懷里的魏容紅著一雙眼睛,鼻尖也紅紅的,求助地看向自家父親。
宋錦禾滿臉淚痕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原本快止住的眼淚又奔涌而出。
“魏琛,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應該這樣對子漾的……”
魏琛看著情緒如此激動甚至快哭暈過去的夫人,連忙將人拉到懷里,手用著巧勁兒將人弄暈,隨即抱起,吩咐下人去請大夫。
小團子臉上掛著淚珠,連忙跟上了父親。
大夫把了脈,表示,“夫人脈象浮亂,氣息不穩(wěn),應是情志大動,氣逆攻心所致,老夫開兩副安神靜氣的方子,讓夫人服下,之后幾日切莫讓她動氣,受刺激?!?/p>
站在床邊守著母親的魏容聽到大夫的話,本就紅紅的眼眶此時又忍不住涌起了水霧。
都是他的錯,把母親氣成這般。
金枝將大夫送走,順便去盯著人煎藥。
屋內(nèi)只剩下一家三口。
魏琛看著躺在床榻上依舊眉頭緊鎖的妻子,以及床邊眼淚汪汪的兒子。
走過去,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小聲道,“先讓你娘親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說話?!?/p>
小團子含著眼淚,乖巧的點點頭。
魏琛給自家夫人掖了掖被子,隨即將自家兒子抱起,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小團子才敢出聲,一出聲,聲音里滿是哭腔。
“是孩兒的不對,沒有完成昨日的課業(yè),將母親氣病了?!?/p>
魏琛輕嘆一口氣,錦禾對子漾抱有莫大的期盼,因此對這孩子一直以來都格外的嚴苛。
他也試圖勸過,卻被妻子厲聲駁回。
才五歲的孩子,每日的課業(yè)繁重,經(jīng)常寫作業(yè)到深夜。
魏琛勸不住妻子,只能暗中盡可能多多開導陪伴兒子。
奈何他每日需要上朝,處理公務,能陪這孩子的時間少之又少。
這些時日,昭野被派去剿匪,未在家,讓本就壓抑的孩子越發(fā)喘不過氣。
錦禾生下子漾傷了身子無法再孕,魏家祖訓,魏家男子不得納妾,魏琛也從未想過納妾,只會有錦禾這一個妻子。
魏家與宋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宋家如今唯一能扛事的也只有小舅子宋雋。
魏容作為魏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被寄予厚望。
只是這樣的厚望完全壓在了一個年歲尚小的孩子身上,對他未免太過于不公平。
但錦禾又是為了魏宋兩家,魏琛也無法去指責她什么。
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小團子,說的話完全不是五歲孩子該有的。
魏琛心情沉重,只能抱著他,拍著他的后背,輕聲哄著,“我們子漾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娘親不是你氣病的,是我做錯了事,不是子漾的錯……”
小小的孩子俯在父親肩頭,連哭都不敢哭得太大聲。
宋錦禾再次醒來,看著面前依舊是當年她和魏琛居住的屋子,心頭一顫。
被褥下的手狠狠地擰了一下腿,痛感清晰地傳來。
所以她不是在做夢,她這是……回到了兒子還在小的時候。
難道是因為她在佛前日日夜夜懺悔的那些話,被神佛聽到了,所以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
不管如何,如今回來的宋錦禾不會再逼著子漾活成她想要的樣子,更不會讓別國的細作將兒子抓走,種上那般惡毒的毒藥!
“子……子漾……”
宋錦禾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
守在屏風外的金枝聽到聲音,連忙繞過屏風。
看著臉色蒼白,眼眶紅腫的夫人,快步上前將人扶住。
“夫人,大夫讓你這幾日切莫動氣,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p>
宋錦禾看著年輕了二十幾歲的金嬤嬤,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小心翼翼開口,“子漾呢?子漾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