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魔法之都——達拉然這座紫羅蘭城堡的藏書室內投下斑駁的光影。凱爾薩斯·逐日者站在高聳的書架前,指尖輕輕撫過一本燙金封面的古籍——《太陽井:魔力與永恒》。書脊上積了薄灰,顯然很久無人翻閱了。
“殿下。”
老侍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謹慎而克制。凱爾薩斯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耳。
“晨星家族的代表……又來了。”
凱爾薩斯的指尖一頓。這是這周第三次了。
“帶他們去偏廳。”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在討論天氣。
侍從猶豫了一下:“他們……堅持要見您本人。說……”
“說什么?”
“說他們的族長之女已經開始撕咬自己的手臂。”
凱爾薩斯終于轉過身,黃昏的光線勾勒出他消瘦的輪廓。曾經閃耀如陽光的金發,如今黯淡得像是蒙了一層灰。他的桌案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銀盒,盒面雕刻著逐日者家族的鳳凰徽記——那是他從銀月城帶出的少數珍寶之一。
他打開銀盒。
里面躺著三塊拇指大小的奧術水晶,泛著微弱的藍色熒光。一周前,這里還有十二塊。
“給他們這個。”他取出其中一塊,用匕首輕輕一敲。水晶裂成四片,碎片在桌面上滾動,像被擊碎的星辰。
侍從盯著那些碎片,喉結滾動:“殿下,上次給火翼家族的……”
“火翼家族有三位魔導師仍在為達拉然效力。”凱爾薩斯的聲音突然鋒利如刀,“晨星家族貢獻了什么?除了他們的'高貴血統'?”
侍從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收入絲絨托盤。水晶的棱角在暮光中閃爍,像無聲的嘲諷。
侍從退下后,凱爾薩斯猛地將銀盒掃落在地。盒子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一枚水晶滾出來,在陰影中泛著幽光。
他單膝跪地,顫抖的手指觸向那塊水晶——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停住了。
窗外傳來騷動。
凱爾薩斯走到窗前,俯瞰下方的庭院。晨星家族的代表——一位穿著考究的中年精靈,正對著侍從大聲呵斥。他的長袍袖口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污漬。
“這連孩童的玩具都不如!”精靈貴族抓起水晶碎片砸向地面,“我女兒的血統可以追溯到逐日者王朝建立之前!”
碎片在鵝卵石地面上彈跳,最后滾到一雙鑲嵌珍珠的緞面鞋邊。鞋的主人——一位戴著面紗的精靈貴婦,緩緩彎腰撿起碎片。她的動作優雅依舊,但凱爾薩斯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觸碰到水晶的瞬間,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
貴婦將碎片緊緊攥在手心,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的面紗微微顫動,像是在……嗅聞?
凱爾薩斯猛地拉上窗簾。
黑暗籠罩了書房。凱爾薩斯摸索著拾起銀盒,從暗格中取出一塊拇指大小的深紫色水晶。這是最后的存貨,本該用于最危急的時刻。
水晶在他掌心散發出溫暖的脈動,像是活物的心跳。
“父親需要它。”他喃喃自語,卻遲遲沒有移步。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太陽穴滑下。他的喉嚨深處泛起一陣熟悉的灼燒感——那是魔癮的饑餓。三千年的生命里,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種渴望。以前他遠離奎爾薩拉斯來到達拉然學習,即使沒有太陽井的能量,他還可以悠閑地選出一顆顏色滿意的奧術水晶來緩解魔癮。但現在他的庫存卻在多次向貴族發放水晶后,開始接近枯竭。他甚至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紫羅蘭城堡最深處的房間永遠籠罩在虛假的星光中。凱爾薩斯推開沉重的黑曜石門時,腐壞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那是高濃度魔力長期沉積后產生的氣味,像是蜜糖里泡著腐爛的玫瑰。
“父親?”
沒有回應。
王座上的陰影動了動。一縷陽光從天花板特制的孔洞中漏下,照在阿納斯塔里安·逐日者干枯的手指上。曾經象征太陽王權的戒指如今松松垮垮地掛在骨節處,戒面上的鳳凰寶石黯淡無光。本來所有人以為他已經隕落在銀月城,可是沒想到的是阿爾薩斯進攻王宮的最后關頭會掉頭放棄,使得太陽王帶著重臣才得以逃出生天。又在永歌森林邊緣徘徊了些時日,前不久才到達達拉然與凱爾薩斯匯合。
“你遲了。”太陽王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著銹鐵。
凱爾薩斯單膝跪地,雙手奉上那塊深紫色水晶。水晶在接觸到老國王手指的瞬間,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如同白晝。
阿納斯塔里安猛地抓住水晶,動作快得不似活人。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臂內側——皮膚下的血管已經變成詭異的紫黑色,像是有活物在內部蠕動。
“純度不夠......”太陽王突然暴怒,水晶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我要的是太陽井核心的結晶!不是這些劣等貨!”
凱爾薩斯保持著跪姿沒動:“我庫存的高階水晶上周就耗盡了。這塊是高價從別人那里買來的。”
“廢物!”
水晶碎片迸濺開來,在凱爾薩斯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有一片深深扎進他的眉骨,藍金色的血液順著鼻梁緩緩流下,但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您可以拒絕!”凱爾薩斯突然輕笑,“但是您的魔癮犯了要怎么辦?”
王座上的陰影僵住了。
“現在是什么情況,您還不清楚嗎?”凱爾薩斯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故意讓動作顯得優雅從容,“幾千年的王朝已經覆滅了。臣民十不存一,奎爾薩拉斯已經毀滅,太陽井被污染,您還在發什么脾氣?”
阿納斯塔里安突然暴起,枯爪般的手掐住凱爾薩斯的喉嚨。老國王的瞳孔在光與影中擴張到極致,幾乎吞沒了整個眼白:“你以為這是誰的錯?!”**的氣息噴在王子臉上,“我嗎?不,與其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我寧愿與這個世界一起毀滅。”
凱爾薩斯猛地掰開父親的手腕,沒有再言語走了出去。匍匐在地的太陽王,突然無聲地哭泣起來。王者的威嚴、驕傲、榮耀,在魔癮面前,統統碾得粉碎。
回到自己的房間,凱爾薩斯并沒有迎來寧靜。三個地精正在等待著他。
“地精,你有什么事?”凱爾薩斯疑惑著問。
“鄙人里維加茲,藏寶海灣來的。來收取一筆債務。”自稱里維加茲的地精笑嘻嘻地把一張紙遞給了他。
“債務?”凱爾薩斯接過紙一看,居然是自己簽給吉安娜的救援費用報銷單。一看后面附表,整整四萬金幣的救援費用讓他的頭腦一陣眩暈。緩了緩,問地精:“你怎么會有這張單子?”
“吉安娜女士事情忙,沒空來收債,就委托我跑一趟。你看,這錢,你付不付?”
凱爾薩斯的頭痛得欲裂,正要想辦法拒絕。結果一陣傳送的奧術光輝閃過,白胡子的安東尼達斯“人仰馬翻”**師走出了傳送門,對著地精說:“我聽說吉安娜派人來報銷上次救援銀月城的費用,我也正好有空過來看看。”
地精親王里維加茲狡猾得很,怕自己一個人上門討不到錢,來凱爾薩斯這里前先派人通知了安東尼達斯。果然,**師一現身,凱爾薩斯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只好叫來手下抬了一大箱金幣和魔法道具,抵了四萬金幣費用。還好除了奧術水晶,其他財富,凱爾薩斯還是有不少的。不然真的只能抵押銀月城了。
正當地精跟安東尼達斯兩個瓜分金幣時,突然一陣警報響起。**師驚叫起來:“該死,誰在偷竊我的魔法倉庫。我先走了。余下的都算你的。”說著,把自己分到的錢收進空間袋,一個傳送術就消失了。
地精高興地把剩下的錢都裝好,跟著兩個會計笑著向凱爾薩斯告別。王子也沒心情跟他們套近乎,揮揮手讓他們走。
他站在窗口,看到遠處的達拉然魔法倉庫正在爆發閃電的弧光。他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靜靜地站著沒動。
“殿下,有一個風行者家族的代表前來晉見。”侍從在門外稟報。
“讓她進來。”凱爾薩斯站著沒動。
不一會兒,溫蕾薩.風行者走了進來,向王子行了禮,說道。“凱爾薩斯殿下,塞拉摩的同胞需要您的幫助。他們沒了太陽井魔力,爆發了魔癮,需要您的幫助。”
凱爾薩斯不在意地揮揮手:“我聽說一部分平民跟著游俠殘余部隊去了塞拉摩,既然都走了,我也沒辦法幫助他們。何況這里的事情也是一團糟。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溫蕾薩還想再勸,凱爾薩斯揮手打斷了她的發言:“不要再說了,魔癮需要補充魔力,我也沒有多余的水晶可以給他們。魔癮犯了,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正說著,一陣傳送門的光輝閃過,安東尼達斯**師又傳送回來了。身邊還有三個精靈被奧術控制著。
白胡子老法師生氣地沖著凱爾薩斯發火:“看,你看看,我抓住了三只偷竊倉庫的老鼠。”他從一個精靈的嘴里摳出來一塊奧術水晶。“他們簡直不把達拉然放在眼里。我們拼死把他們從銀月城救出來。結果反過來偷竊魔法倉庫。太無恥了。凱爾薩斯,你說怎么辦?”
凱爾薩斯平靜地說:“他們的行為讓高等精靈蒙羞,隨便您處理吧。我沒有任何意見。”
見凱爾薩斯沒有任何賠償的意思,老法師也知道這小子的庫存也快空了。沒指望回血的老法師,氣得白胡子在奧術風暴中飛揚,活像頭被激怒的獅鷲。他根本沒用咒語,純粹靠魔力震蕩就將三個精靈掀翻在地。
“偷竊!“第一道閃電將一個精靈釘在墻上,“搶劫!“第二道閃電讓另一個精靈像離水的魚般抽搐,“褻瀆!“第三道閃電劈中最后一個精靈飛出去撞碎了墻壁。
“住手!”出聲是溫蕾薩,她的箭已經搭上弓弦,“他們,他們是驕傲的奎爾多雷高等精靈,你不能這樣對他們。”
“小姑娘,他們是竊賊。”安東尼達斯的法杖重重頓地。閃電鎖鏈像活物般纏繞住三個精靈,將他們吊到半空。老法師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疲憊:“你們的王子都沒有意見。“
“我,我,我也不管了!”溫蕾薩被氣哭了。轉身跑了出去。凱爾薩斯卻松了一口氣。望著消失的游俠,他突然覺得有點愧疚。
溫蕾薩茫然地走在街上,心中的苦悶不知道向誰說好。突然一個地精湊上前來,低聲問道:“美麗的精靈姑娘!要不要試試可笑的奧術氣體?三秒見效,馬上就笑!專治魔癮,便宜好用。”
溫蕾薩驚呆了,這不是塞拉摩的可笑的奧術氣體嗎。地精見她沒反應,立刻湊近,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根水晶管:“免費試用裝!達拉然獨家代理!”
溫蕾薩的手按上了劍柄,地精還在叨叨個不停。周圍不知哪里開始傳來瘋狂的笑聲與金幣碰撞的聲音。
溫蕾薩的劍緩緩歸鞘。她轉身飛快地離開。達拉然與族人們都變得陌生了。上次二姐派她出來求救,然后世界就變了。銀月城淪陷,精靈開始墮落。王子殿下沒有往日的高雅。二姐又遠在塞拉摩,讓那種可笑的奧術氣體治療同胞的魔癮。突然,溫蕾薩想到自己的二姐也許是對的。那種氣體,只是讓人止不住發笑,沒了精靈自認的優雅與高貴。但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荒誕之物。至少比搶劫與偷竊更讓人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