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31日,臺兒莊前線。
晨霧如紗,籠罩著硝煙未散的運河兩岸。顧家生勒住戰(zhàn)馬,舉目望向臺兒莊方向。那里的槍聲已漸漸稀落,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知道,此刻的戰(zhàn)局已到千鈞一發(fā)之際。
第二集團軍經(jīng)過十余天的血戰(zhàn),早已筋疲力盡。若他們再撐不住這最后兩三天,不僅戰(zhàn)區(qū)長官部精心布置的圍殲計劃將徹底落空,就連已經(jīng)與日軍膠著廝殺的數(shù)十萬華夏軍隊,也將面臨全線潰退的危局。
那可就再沒有什么"臺兒莊大捷"了。這個結(jié)果顯然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包括顧家生,所以臺兒莊這個血肉戰(zhàn)場不填也得去填,為此他不惜一切,哪怕將好不容易拉起來的隊伍全部拼光也在所不惜,因為當(dāng)下的華夏大地太渴望一場勝仗了。
顧家生深吸一口氣,收起了心中所想,目光掃過身后跟隨的2700多號弟兄。這些年輕的面孔上寫滿疲憊,卻依然挺直腰板。他不知道,此戰(zhàn)過后,還能有多少弟兄能活著走出臺兒莊。
"顧旅長,這邊請!"
第二集團軍派來的少校向?qū)曇羯硢。@然也是多日未眠。
顧家生點點頭,一夾馬腹,帶著隊伍向運河北岸的第二集團軍總部疾馳而去。晨風(fēng)掠過耳畔,遠(yuǎn)處臺兒莊的輪廓在霧靄中若隱若現(xiàn),宛如一頭傷痕累累的巨獸,正在沉默的舔舐著傷口。
第二集團軍,臨時指揮部。
指揮部設(shè)在運河岸邊一處半塌的民宅內(nèi),墻上掛著的作戰(zhàn)地圖已被硝煙熏得發(fā)黃。孫聯(lián)種正對著電話怒吼:
"我不管傷亡多少!臺兒莊必須守住。守不住臺兒莊你提頭來見!"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轉(zhuǎn)身,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看到顧家生的瞬間亮了起來。
"顧老弟!"
孫聯(lián)種大步上前,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顧家生的肩膀。
"你可算來了!"
時間緊迫,孫連仲直接切入正題:
"你部現(xiàn)今還有多少人?"
"報告孫總司令!"
顧家生挺直腰板。
"我部共計2700余人已全員抵達,隨時可以投入戰(zhàn)斗。"
顧老四暗中留了后手,讓參謀長張定邦帶著重傷員和部分老兵留守徐州。這些百戰(zhàn)余生的老兵,是部隊重建的種子。他太清楚老兵的價值的,一個經(jīng)歷過血戰(zhàn)的老兵,能帶活十個新兵。(小后生掰著手指頭數(shù)過了,2700多部隊 還是擠的出來的。)
孫聯(lián)種聞言,緊繃的面容稍稍舒展。他快步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臺兒莊中心:
"我要你部立即過河,進莊后直接向日軍發(fā)起反擊!每奪回一寸陣地,就給我釘死在那里!"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fā)沉重:
"但記住,不要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鬼子的重炮......"
"孫總司令放心!"
顧家生沉聲道:
"我計劃分三批投入,每批一個營。首波攻擊部隊已準(zhǔn)備就緒,預(yù)計一小時后即可進入莊內(nèi)發(fā)起進攻!"
孫聯(lián)種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敬了個軍禮:
"顧老弟!臺兒莊,就拜托了!"
半小時后,獨立116旅出擊陣地。
朝陽將運河水面染成了血紅色。455團900余名官兵已列好攻擊隊形,團長程遠(yuǎn)立于隊首。455團是顧家生起家的部隊,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第一批殺進臺兒莊的就是程二少親自帶領(lǐng)的455團精銳。(顧老四最強的尖刀部隊)
"報告旅座!第455團突擊隊全員到齊,請訓(xùn)話!"
程遠(yuǎn)聲如洪鐘,在肅殺的晨空中回蕩。
顧家生躍上一處高臺,目光掃過每一張堅毅的面孔。這些士兵都是歷經(jīng)戰(zhàn)火的老兵,此刻都靜靜望著他們的旅長。
"弟兄們,"
顧家生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小鬼子已經(jīng)占了大半個臺兒莊。今天這一仗,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
隊伍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但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
"還是那句話:我獨立116旅沒有孬種,狹路相逢勇者勝!"
顧家生猛地提高聲調(diào)。
"若是戰(zhàn)死了,你們的家小我116旅養(yǎng)一輩子!殘了的弟兄,我顧家生管到底!"
這不是空頭支票。116旅上下都知道,自家旅座那是說到做到。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從不拖欠,傷殘老兵都被妥善安排。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能遇上這樣的長官,值得以命相托。
顧家生話音剛落,程遠(yuǎn)一個箭步躍上高臺,軍靴在木板上踏出"咚"的一聲悶響。他扯了扯風(fēng)紀(jì)扣,解除了束縛。
"咱四哥說得好!"
程遠(yuǎn)咧嘴一笑,轉(zhuǎn)頭對著臺下吼道:
"馬上又要玩命了!老子沒那么多大道理!"
突然轉(zhuǎn)身對著臺下啐了口唾沫:
"老子帶兵就一個道理!"
他猛地?fù)]手,十幾個警衛(wèi)員同時抬出幾個木箱蓋。陽光下,幾口沉甸甸的木箱被重重地砸在地上,箱蓋一掀,白花花的現(xiàn)大洋在晨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一旁,整壇整壇的地瓜燒被拍開泥封,濃烈的酒香瞬間在空氣中炸開。大筐大筐的熟肉、醬牛肉、鹵豬蹄、燒雞冒著騰騰熱氣,油光發(fā)亮地堆在桌上。
“都聽好了,這不是犒賞,這是他娘的買命錢!”
程二少一腳踩在箱子上,抓起一塊大洋在手里掂了掂,銀元相撞的脆響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弟兄們!"
他咧嘴一笑,聲音洪亮。
"咱四哥跟你們講家國大義,老子是個粗人,就講點實在的。"
他大手一揮:
"每人十塊現(xiàn)大洋!一口肉!一碗酒!吃飽喝足,拿上買命錢!"
程二少抄起酒碗一飲而盡,啪地摔碎在地上。
"跟著老子干他娘的小鬼子,老子要跟瀨谷那小鬼子過過招.........."
校場上瞬間炸了鍋。當(dāng)兵的哪個不是提著腦袋混口飯吃?這真金白銀砸下來,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團座敞亮!"
"干死他娘的小鬼子!"
..................
隊伍頓時沸騰如滾油潑水,士兵們紅著眼睛涌上來,領(lǐng)錢的嘩啦聲、撕咬肉塊的咀嚼聲、仰脖灌酒的吞咽聲混成一片。幾口烈酒下肚,血就熱了,十塊大洋揣進兜里,命就賣了。455團突擊隊的殺氣,在這一刻徹底被點燃了!
程遠(yuǎn)跳下臺子,抄起一挺捷克式輕機槍:
"弟兄們!吃飽沒有?"
"吃飽了!"
九百條嗓子吼得地動山搖。
"錢都拿了沒有?"
"拿到了!"
程遠(yuǎn)"咔嚓"一聲拉栓上膛,獰笑道:
"那還等什么?”
霎時間,刺刀出鞘的聲音如同龍吟。這支渾身酒氣、兜里揣著買命錢的突擊隊,像一團燃燒的烈火,朝著臺兒莊滾滾濃煙撲去。
顧家生佇立原地,望著他們決絕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
"好一個程老二,居然長腦子了,不錯..."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眉頭猛地一皺:
"等等...不對啊?這至少要1萬大洋了吧。這小子哪來的大洋?他攢的那點老婆本,不是早被我..."
話到一半,顧家生突然瞪大眼睛,臉色驟變:
"臥槽!程老二你個王八羔子.......我說我爹給我的那張存單怎么不見了。"
顧家生猛地轉(zhuǎn)頭盯住顧小六,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眼神飄忽著往地上瞟,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活像個偷糖吃被逮個正著的小崽子。
"六兒!"
顧家生慢悠悠地開口,聲音輕得讓人發(fā)毛:
"你眼皮子抖什么?"
六兒咽了口唾沫,額角滲出一層細(xì)汗,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四、四少爺,我這是...眼睛里進沙子了..."
話沒說完,自己先被這拙劣的借口臊得耳根通紅。
望著遠(yuǎn)處已經(jīng)沖過浮橋的突擊隊,顧家生又氣又笑地?fù)u搖頭,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他太了解程遠(yuǎn)了。這混賬東西向來是豁出命去的主,今日這一戰(zhàn)...
"程老二啊程老二,可別掛咯。"
顧家生低聲喃喃,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配槍。
"等你活著回來,老子再讓你去‘賣屁股’清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