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了龍師一腳,星像是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轉頭看向旁邊暫時停下手、正用猩紅眼眸冷冷盯著她的刃。
星指了指旁邊礁石上堆積如山的、還帶著寒意的“龍肉片”,語氣平靜得像在菜市場問價。
“二舅。”
她這個稱呼叫得極其自然,“肉我能帶走點嗎?想打火鍋。”
隨后甚至還補充了一句,“外面鍋和炭火快到了。”
“二舅”這個稱呼,讓刃萬年冰封般、充滿癲狂殺意的表情,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和無語。
他眼神復雜得像是被塞了一口難以下咽的東西,以及“卡芙卡怎么搞的,這丫頭醒來之后腦子是不是有坑”的意味。
刃又瞇著眼看了看星衣領上的金色劍穗。
最終,他只是幾不可聞地、極其沉重地嘆了口氣,扭過頭去,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濤然身上。
手中的刀再次揮下,動作似乎比剛才更狠厲了幾分。
算是……默認?或者懶得搭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極輕、卻異常清晰的嗤笑。
“呵。”
是鏡流。
她手中的冰劍正從濤然仍舊沒停,那聲短促的笑聲像是冰棱碎裂,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愉悅?
她猩紅的眼眸瞥了星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瘋狂,帶著一絲極淡的、屬于“鏡流”的促狹。
笑過之后,她只是冷冷地補充了一句,聲音如同寒泉流過。
“把白露一起帶走。”
星點點頭,沒再多話。
對于帶走白露的要求,她沒意見——畢竟,火鍋要人多才熱鬧。
接著她像是沒看見眼前這堪比屠宰場的慘烈景象,晃晃悠悠的走到一旁堆積如小山的新鮮龍肉旁。
隨后,星在刃和鏡流略帶一絲無言的目光注視下,極其自然的大衣口袋里扯出幾個折疊整齊、但明顯是超大號加厚的塑料袋,“嘩啦”一聲將它們抖落開來。
她不停的往袋子里面裝著,手法熟練得像是在收拾剛切好的羊肉卷。
裝著裝著,她突然停下動作,猛地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扭頭就朝著還在龍軀上忙碌的刃喊。
“二舅!差點忘了!我想吃龍筋!應該賊有嚼勁!”
刃握刀的手明顯青筋暴起了一下,眉毛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
他抬眼,猩紅的瞳孔里翻涌著一種“你到底有完沒完”的暴躁,看著星那張寫滿“真誠期待”的十分清澈的眼神。
以及旁邊鏡流那似乎帶著點“看戲”意味的冰冷視線……
刃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把這個吵吵嚷嚷的家伙一起料理了的沖動。
幾秒鐘后,他認命般的低吼一聲,猛地一刀扎進濤然龍軀靠近脊椎的部位,手腕極其粗暴地一剜一挑。
動作粗暴直接,毫無技巧可言,純粹是力量的宣泄。
“嗷——————!!!”
伴隨著濤然陡然拔高到撕裂耳膜的、充滿極致痛苦的慘嚎,刃染血的手指探入傷口,摸索片刻。
猛地發力一拽,濤然在極致的痛苦中再次昏死過去,身體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一條閃爍著微弱玉色光澤、足有手臂粗細的堅韌龍筋被刃硬生生抽了出來。
他看也不看,反手就將那根還滴著粘稠血液的筋腱甩到了星腳邊的肉堆上,濺起幾點血花。
這時,一直在屏障邊緣饒有興致看著的賈昇也湊熱鬧地喊了起來。
“星,別浪費!要龍鞭!留著給楊叔泡酒。楊叔年齡大了,上次重病傷了元氣,得好好補補。”
他喊得理直氣壯,站在他旁邊的丹恒,額角青筋狠狠跳了跳,終于忍無可忍。
丹恒一把捂住了賈昇的嘴,阻止他繼續發出驚世駭俗的言論。
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無語,以及一絲崩潰。
“你能不能有點常識?持明族沒有繁衍能力,用一條不孕不育的龍的……那個部位去‘補’?這邏輯是不是過于離譜了?”
他簡直無法理解這家伙的腦回路是怎么長的。
屏障內,刃顯然沒有搭理賈昇“需求”的意思,星原地等了會,見確實收不到什么額外食材嘆了口氣,繼續開始裝肉。
她手腳麻利地將剩下的肉裝塞進袋子,又把那條珍貴的龍筋小心翼翼地塞進一個單獨的袋子系好。
不多時,其余幾個袋子就被塞得鼓鼓囊囊。
她將沉甸甸的袋子掛在胳膊上,然后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抱起依舊昏迷的白露。
隨后轉身,再次如同穿過水簾般,輕松地走出了那層讓云騎軍“束手無策”的光幕屏障。
屏障外,被放開的賈昇正低頭在自己的終端上飛快地敲打著,嘴角帶著搞事的笑。
星將肉袋“砰”地一聲放在地上,懷里還抱著白露,好奇地問:“干嘛呢?”
賈昇頭也不抬,手指不停:“通知楊叔和家里那個脾氣暴躁的人偶,鱗淵境風景獨好,還有絕贊配樂,食材又新鮮。”
說著他瞥了一眼還在抽搐的濤然,“邀請他們速來野炊。”
一旁的丹恒:“……”
除了趴身上生啃,確實沒有比這更新鮮的了。
浥塵客棧的小院內,瓦爾特·楊的終端收到了賈昇的野炊邀請。
他推了推眼鏡,轉向靠在窗邊、百無聊賴撐著手臂、看著窗外的黑塔人偶:“賈昇說入手了些‘新鮮食材’,邀請我們去野炊。你去嗎?”
人偶精致的臉上,紫色的眼眸里閃過一個狡黠的 (→?→) 顏文字,她輕哼一聲。
“去,當然要去。不然,怎么給那位‘兢兢業業’、‘忍辱負重’、耐心快要耗盡的可憐女仆,留下點施展才華的空間呢?”
瓦爾特點點頭,心領神會。
他臉上瞬間切換成平日沉穩溫和的模樣,走到停云休息的房門外,輕輕敲了敲。
“停云小姐?”
門很快打開,停云那張帶著恰到好處病弱倦容的臉露了出來,眼神溫順。
“瓦爾特先生?”
“賈昇邀請大家過去聚聚,算是野餐。”瓦爾特語氣真誠自然,“你身體好些了嗎?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停云眼底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隨即被更深的“虛弱”取代。
她微微蹙眉,一手輕輕按著喉嚨,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和歉意。
“多謝瓦爾特先生掛念……小女子這嗓子,還有這身子骨,實在是不爭氣,風一吹怕是要咳得更厲害,去了只怕掃了諸位的興致。還是留在客棧安心休養為好。”
瓦爾特臉上露出理解的神情:“也好,身體要緊。那你就安心休息。哦,對了,黑塔女士也會和我一同出門。客棧里就剩你一個人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關切,“記得按時吃藥,多喝熱水,我們晚上就回來。有什么事隨時用終端聯系。””
停云微微欠身:“是,小女子記下了。瓦爾特先生和諸位也請小心,玩得盡興。”
房門輕輕關上。門后的停云,臉上那溫婉病弱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不住的狂喜和如釋重負。
野炊?去*歲陽粗口*的野炊!
她內心在冷笑,無非是那個混賬東西又想出什么新花樣折磨人。
想讓她去端茶倒水,捶肩捏腿?
做夢!
巨大的喜悅幾乎讓她想放聲大笑,她走到窗邊,透過窗縫看著瓦爾特和黑塔人偶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出客棧小院。
走了!終于都走了!
那個看上去就老不正經的瓦爾特·楊,還有那個該死的、總是用顏文字嘲諷她的黑塔人偶。
機會難得,終于等到他們集體離開了。
她眼中閃爍著毀滅的幽光,打開窗戶,望著遠處那株通天徹地的巨影——建木。
建木生發,就在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