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鱗淵境海風卷著血腥氣,屏障內,“精雕細琢”的工作仍在繼續。
刃的短刃精準地剝離著青灰色龍鱗,鏡流的冰刃則片下薄如蟬翼的龍肉,動作高效。
濤然的哀嚎早已嘶啞無力,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漏風般的嗚咽,巨大的龍軀在礁石上無意識地抽搐。
然而,此時異變陡生。
那些被剝離鱗片、剜去血肉的猙獰傷口處,皮肉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蠕動、聚合。
淡金色的、細如發絲的脈絡在傷口深處若隱若現,如同活物般編織著新的組織。
甚至有幾處較深的傷口邊緣,有細小的、帶著不祥金邊的嫩芽正頑強地頂破血肉,試圖生長出來。
這絕非持明龍裔應有的恢復速度。
刃的動作猛的一頓,猩紅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蠕動的、帶著熟悉金芒的肉芽。
一股暴戾到極致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噴薄而出,手中的短刃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鏡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是極致的厭惡與憎恨。
她手中的冰刃寒氣暴漲,瞬間將一片正在愈合的傷口連同新生的肉芽徹底凍結、粉碎。
“呵……好得很!”
刃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極致的厭惡和一種找到新“玩具”的興奮。
他手中的短刀揮舞得更快、更狠。
鏡流則更為沉默,但動作也驟然變得更加凌厲。
不再是單純切割皮肉,而是直接刺入那些蠕動的傷口深處,冰霜順著傷口迅速蔓延,將那些新生的肉芽和葉片凍結、碎裂。
屏障內,濤然的哀嚎聲陡然拔高,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極致痛苦。
豐饒的力量在修復,鏡流和刃的毀滅卻在同步進行,將他變成了一個殘酷的“生”與“死”的角斗場。
屏障外,景元臉上的“焦急”和“鼓勵”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
他負手而立,金色的眼眸銳利如刀,穿透光幕,將屏障內那褻瀆了不朽龍裔血脈的豐饒異象看得一清二楚。
他身邊,云騎軍士們似乎更加“忙碌”了,各種探測儀器對著屏障嗡嗡作響。
陣法大師們圍著光幕指指點點,爭論不休,但破解進度……似乎更加慢了些。
景元沉默片刻,取出玉兆,指尖輕點,附上了此刻屏障內濤然顯化龍軀、傷口異變蠕動的幾張清晰影像。
隨后斟酌了一下措辭,發送給了賈昇。
【景元】:賈昇先生,鱗淵境突發狀況。
此前追捕之藥王秘傳魁首丹樞同黨“濤然”挾持人質于坐標(XXX,XXX)鱗淵境之古老禁制內,負隅頑抗,拒不受捕,或是報應不爽,反遭惡徒劫持。
禁制玄奧,云騎破解尚需時日。其體內似有豐饒之力顯化,傷口自愈異常,形態詭譎。特此知會,若有余暇,或可前來一觀。】
文字官方、正式,挑不出毛病。但配上那幾張血肉模糊、金絲蠕動、嫩芽初綻的特寫照片。
以及“藏匿”、“負隅頑抗”、“反被劫持”等詞,一股“快來,有樂子,大的。”的氣息幾乎要溢出屏幕。
而另一邊,賈昇正送飛霄走向連接外部的通道口。
兩人剛剛結束了一場關于“帝弓異象”、“黑塔空間站見聞”以及“禮物”細節上的談話。
這位天擊將軍臨走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需要發消息,我得趕緊去太卜司和工造司掃貨。曜青的太卜司還眼巴巴的等著配件呢。”
話音未落,人已如一陣風般沖出艙門,跳上她開來的那艘線條剛硬的曜青星槎,引擎轟鳴著瞬間遠去。
送走飛霄,賈昇伸了個懶腰,開始在殲星艦龐大而復雜的主控艙室內溜達。
他最先走向的就是核心武器控制陣列。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武器系統參數如同瀑布般刷新。
賈昇看得兩眼放光,手指在虛擬控制面板上滑動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這時終端震動,賈昇摸出來看了一眼,隨后朝著各自忙碌的三月七幾人揚了揚。
“喂,鱗淵境那邊好像上演‘活剮變異龍’的戲碼,景元喊我們去圍觀,去不去?”賈昇晃著終端。
三月七湊過來看了一眼,立刻捂住了嘴,小臉皺成一團。
“噫——!好、好血腥!景元將軍發這個干嘛?還‘知會’我們?”
星剛摸出幾瓶汽水,塞給丹恒和三月七一瓶,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去。”
丹恒眉頭微蹙,青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最終也微微點頭。
他對濤然的下場并無同情,但對其身上展現的異變根源有探究的必要。
一艘小型飛船迅速從殲星艦腹部彈射而出,劃破天空,直奔鱗淵境。
……
飛船降落在距離光幕不遠處的礁石灘上。
幾人跳下飛船,立刻被屏障內的景象“震撼”了。堆積如小山的龍肉片與龍鱗極具視覺沖擊力。
屏障內部正忙于“精雕細琢”的刃與鏡流抬眼掃了一眼丹恒,那眼神復雜難明,帶著審視、冷漠,或許還有一絲舊日的痕跡。
他們手上動作未停,又將視線重新放回濤然身上。繼續專注于手頭的雕琢,
“……”星看著那堆薄如蟬翼的肉片,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她揉了揉腹部。
“我餓了。這肉……看著挺新鮮,打火鍋應該不錯?”
三月七正被里面的血腥場面沖擊得有點反胃,聞言趕緊扯了扯星的衣袖,壓低聲音,眼神瞟向旁邊的丹恒。
“星……丹恒老師還在呢,當著他的面說要吃……呃……那個……不太好吧?”
她眼神瘋狂示意旁邊臉色不太好看的丹恒。
丹恒的目光掃過濤然龍軀上那些瘋狂滋生的藤蔓狀組織和淡金色肉芽。
他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隨即歸于平靜。
“他已不再純粹。接受豐饒賜福,血肉異變,生機扭曲。
此刻的他,與其說是持明龍裔,不如說是一種受豐饒之力污染而畸變的……‘植物’更恰當,與尋常持明,已是天壤之別。所以三月七的擔憂并無必要。”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濤然身上蠕動的肉芽和葉芽,“看那些,便知。從生物學的角度,將其視為一種特殊的、可再生的‘食材’來源,邏輯上……并非完全不可行。””
這番話,如同給那些“肉片”蓋上了“可食用,至少心理障礙較小”的質檢章。
賈昇聞言迅速掏出終端。
“喂?仙舟包送?對,立刻!馬上!給我送一套頂級火鍋裝備到鱗淵境門口,再加上特色蘸料,記得配菜要最新鮮的……
什么?毛肚?黃喉?鴨腸?都來十份!給我加急!
啊?配送費?不是問題,要最快的,記神策府景元將軍賬上!快點!食材……呃,反正快涼了!”
景元在一旁聽得嘴角微抽。
他湊近了星,臉上依舊維持著“憂心盟友”的沉痛表情。
景元微微傾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快速而精準的報出了幾個方位和能量流轉的細微特征。
說完,他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一臉“凝重”的指揮著眾人去“破解”禁制。
星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旁邊那些正對著禁制光幕“忙碌”的布置著各種探測儀器、看似忙的腳不沾地,實則毫無進展的云騎軍,以及爭論得面紅耳赤的陣法師們。
在眾人或驚愕、或茫然、或景元充滿鼓勵的目光注視下,她的步伐看似隨意,卻精準地踏在景元所說的幾個節點上。
下一秒,星如同穿過一道水簾,毫無阻礙地踏入了那層禁制光幕。
屏障內濃重的血腥味和豐饒異化的氣息撲面而來。
正被無休止痛苦折磨到麻木、意識模糊的濤然,突然看到有人闖了進來,而且是“外人”。
他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痛苦,巨大的龍眼猛地爆發出希冀的光,喉嚨里擠出破風箱般的嘶鳴。
“救……救我!帶我走!我知道錯了!我認罪!快讓景元把我抓走!關起來!判刑!什么都行!快帶我離開這里!!”
他奮力扭動殘軀,僅余的利爪在礁石上刮擦,試圖靠近星。
星走到他巨大的龍頭前,停下腳步,歪著頭打量了他幾秒,眼神里沒有絲毫憐憫。
然后,她抬起腳,毫不客氣地、結結實實地踹在了濤然左邊的龍眼上。
“嗷——!”
濤然發出更加凄慘的痛嚎。
星收回腳,“你不是知道錯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