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號鍵按下時,楚煙指尖還有些發顫。
“林阿姨。”電話接通的瞬間,楚煙已經調整好語氣,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您這會兒有空嗎?”
“煙煙?”林清菡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背景里隱約有海浪聲,“這個點打電話,是不是腳疼得厲害?”
楚煙往床頭挪了挪,讓受傷的腳能舒服些,聲音放得軟軟的:“不是啦阿姨,就是醒了想您了。聽您這聲音,是在海邊散步呢?”
“嗯,剛起,你叔叔在前面看日出。”林清菡輕笑,“你的腳怎么樣了?臨淵那孩子沒欺負你吧?”
提到商臨淵,楚煙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語氣里忽然透出點委屈:“他哪敢欺負我呀……就是這幾天,不怎么來醫院。”
“忙?”林清菡的聲音里帶了點不悅,“再忙也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醫院,我回頭好好說他。”
“別呀阿姨。”楚煙連忙打圓場,聲音卻更低了,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姑娘,“其實……也不全是忙的事。”
“哦?”林清菡聽出了端倪,“有話跟阿姨說,是不是他外面有人了?”
楚煙咬著唇,沉默了幾秒,才吸了吸鼻子,像是鼓足勇氣般開口:“阿姨,鹿小滿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海浪聲似乎都停了。
林清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鹿小滿?那個高中時在商家住過的?”
“就是她。”楚煙的聲音里泛起哭腔,顯得十分委屈,“她還帶了個孩子回來,都五六歲了,臨淵這幾天,心思全在她們母子身上,我住院這么久,他就來過一次,還是匆匆忙忙的……”
“荒唐!”林清菡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那個女孩子當年不告而別,外面傳成什么樣了?說她被人包養懷了私生子,為了錢輟學跑了,臨淵現在怎么還會跟這種人扯上關系?”
楚煙聽著這話,眼底掠過一絲得意,嘴上卻還在“勸”:“阿姨您別生氣,也許、也許就是巧合呢,可能臨淵只是看她一個人帶孩子可憐,才多照顧了些……”
“可憐?”林清菡冷笑,“當初在商家白吃白住二三年,走的時候連句招呼都不打,這種沒良心的人有什么可憐的!”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你等著,我現在就讓你叔叔訂機票,明天一早就回去。我倒要看看,她鹿小滿是有多大的臉,敢動我認定的兒媳婦,回來攪和你和臨淵的好日子!”
“阿姨……”楚煙假意推辭,聲音里卻藏不住雀躍,“您別折騰了,其實我也沒事的……”
“傻孩子,你才是我認定的兒媳婦,難道看著外人欺負你?”林清菡的語氣軟了些,“你好好養傷,等我回去給你做主。”
掛了電話,楚煙盯著手機屏幕,嘴角一點點勾起。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纏著紗布的腳踝,眼底的陰翳幾乎要溢出來。
鹿小滿,你以為帶個野種回來就能坐穩商夫人的位置?
等著吧,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商家真正的女主人。
商敘白在書房外徘徊了片刻,終究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商臨淵正靠在真皮座椅里看合同,暖光打在身上,襯得側臉線條冷硬又清雋。
面前的男人明明只比自己大五歲,卻總帶著一股長輩似的沉斂氣場。
“小叔。”他把半個身子探進來,聲音放得格外輕,“您這會兒有空嗎?”
商臨淵抬眼,抬眸看向他時,眸色沉靜得像深潭,帶著慣有的淡漠:“進來說。”
“小叔。”商敘白攥了攥手心,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關于前幾天楚玉堂去商家鬧的事,我想跟您說清楚。”
他頓了頓,將早就理順的話一股腦倒出來:“楚玉堂是被人當槍使了,那人肯定摸清了他護妹心切的性子,故意挑唆他說楚煙在商家受了委屈,他才會一時沖動去找鹿鳴蹊理論,還動手傷了人。”
說到這里,商敘白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懇求:“他現在被關押在看守所,也知道自己錯了,他主動提出要賠償鹿鳴蹊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小叔,看在楚煙的面子上,您能不能……原諒他這一次?”
商臨淵放下合同,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目光落在商敘白臉上:“你倒是對楚家的事很上心。”
這話聽不出喜怒,卻讓商敘白心里一緊,連忙解釋:“我和楚煙、還有鹿小滿,高中是一個學校的,那時候我們三個總一起上下學,周末也常湊在一塊刷題,感情一直很好。她哥出了這事,我總不能袖手旁觀。”
“鹿小滿?”商臨淵重復了這個名字,聲音里聽不出情緒,眼神卻深了幾分,“你對她感覺怎么樣?”
商敘白的心猛地一縮,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了。
他怎么會不知道小叔對鹿小滿的心思?
那些藏在眼底的在意,那些不動聲色的維護,他都看在眼里。
他喉嚨像是被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話來:“小滿她……人很好,性格開朗,那時候我們三個里,就屬她最能活躍氣氛。”
他避開了那些洶涌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高三那年,她突然就轉學了,連句告別都沒有,后來我們就斷了聯系。反倒是楚煙,大學跟我在一個學校,這些年一直有來往,相處得更久些。”
書房里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商臨淵沒說話,只是目光落在他臉上,像是在掂量他話里的真假。
商敘白被看得心里發毛,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鄭重:“小叔,楚玉堂雖然沖動,但他不是沒腦子的人。這次能被人挑唆得失去理智,背后那個人肯定不簡單。”
見商臨淵看著自己,似在沉思,商敘白直接說出了心中所想:“我總覺得,他針對的不只是我們商家,可能還有別的目的。您人脈廣,能不能……幫我查查那個人是誰?”
商臨淵的指尖在桌面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從個商敘白臉上移開,落在窗外那片被風掀起的梧桐葉上。
“查人可以。”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讓商敘白瞬間松了口氣,“但你記住,你幫楚玉堂的事到此為止。”
商敘白剛要接話,就聽見他繼續道:“他傷人是事實,該不該放、什么時候放,自有法律判定。”
這話商敘白倒沒有什么想法。
其實他對楚玉堂能不能從看守所里出來,一點都不操心。
一切就是走個過場罷了,后面的事,就丟給商臨淵去操心了。
“我明白小叔的意思。”商敘白點頭時,語氣十分虛心,“我就是順嘴提一句,楚玉堂自己犯的錯,確實該他自己擔著。我幫他說情,也不過是看楚煙急得不行,想讓她寬點心。”
“你和楚煙、鹿小滿過去感情好,我知道。”商臨淵的語氣淡了些,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但楚玉堂是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幫著查幕后黑手,是情理;但若想越過法律去保他,就是越界。”
“我知道了,小叔,我不會再干預這事。”
商臨淵抬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只是指尖在合同上輕輕點了點,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商敘白知道這是讓他走的意思,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關上門的瞬間,他摸了摸鼻尖,眼底浮現隱隱笑意。
好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