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仁緊握韁繩,眉頭擰成了疙瘩,此時他們帶著胡老大一行人也是拖累,但是現(xiàn)在和他們分開,又會暴露自己這一行人的行蹤,他思考了一會兒,
說道:“胡鏢頭,事急從權(quán)!咱們緊趕一程,你護(hù)送我們到淮縣。
到了淮縣,你即刻帶著貨掉頭折返樂天府,誤不了多少時辰!鏢銀,我雙倍補(bǔ)你!”
胡老大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收獲,人鏢雙倍,賠了這些貨誤期的費(fèi)用還有結(jié)余。
再說按照他們行進(jìn)速度,到樂天的日子比原計劃提前了幾日,現(xiàn)在繞一圈,好像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怎么算怎么劃算。
車隊在沉沉的夜色里疾行,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面,顛簸得厲害。
陳瑤裹著一件半舊的披風(fēng),蜷縮在馬車角落里,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紀(jì)靈韻將她的不安盡收眼底。
馬車又一次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借著車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她輕輕伸出手,覆在了陳瑤緊握成拳、冰涼的手背上。
“阿瑤,”紀(jì)靈韻的聲音在顛簸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這次…韻姨恐怕要連累你了。”
陳瑤一怔,疑惑地看向她。
紀(jì)靈韻看著她清澈又帶著驚惶的眼睛,沒有回避,平靜地給出了那個足以掀翻她所有認(rèn)知的答案:“我是齊光焰他娘。”
齊光焰的娘?
等等!
陳瑤的腦子“嗡”地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都遠(yuǎn)去了,只剩下車輪單調(diào)的轆轆聲和自己的心跳,擂鼓般在胸腔里狂響。
靖王妃!
那個傳聞中在返京途中離奇失蹤的靖王妃!
怪不得呢!
一切都合理了!
吳東仁應(yīng)該也是知道這位的身份,才會事事以她為先!
隨即,她又想到不久前她還在這位面前大放厥詞,陳瑤只覺得臉頰“騰”地?zé)似饋恚蛔栽诘孛蛄嗣蜃欤澳莻€…王…夫…夫人……”
這稱呼燙嘴得很,她舌頭都打了結(jié),“我…我白天在茶攤上胡說八道的那些話…您…您能不能…就當(dāng)成從來沒聽到過?”
紀(jì)靈韻看著她這副如臨大敵、恨不得時光倒流的模樣,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快的笑意。
她語氣平淡,“什么話?你還是繼續(xù)叫我‘韻姨’吧,聽著順耳些。”
“啊?哦!” 陳瑤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應(yīng)了一聲,隨即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喚道,“韻…韻姨?”
她緊張地觀察著紀(jì)靈韻的臉色,“那…那些話…您是不是…忘了?”
她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拍散,“忘了好,忘了好!”
在正主面前那樣口無遮攔,簡直是自己嫌命太長!
紀(jì)靈韻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促狹:“嗯,沒忘。”
陳瑤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紀(jì)靈韻看著她,一字一句道:“阿瑤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沒忘?!還每一句都記得?!
陳瑤只覺得眼前一黑,想一巴掌把自己拍回到今天進(jìn)入茶攤之前。
“放心,”
就在陳瑤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消失時,紀(jì)靈韻的手指輕輕落在了她的發(fā)頂,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道揉了揉,“不與你計較。”
她的語氣柔和了些許,“說起來,還多虧了阿瑤你那些話,點(diǎn)醒了韻姨。”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聽阿偉說,你還是個小財迷?這樣,等回到樂天府,我給你幾個金花生玩如何?”
“真的?!” 陳瑤的眼睛“唰”地亮了,話一出口,她又覺得自己這反應(yīng)太過市儈急切、
她下意識地抬起小巴掌,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訕訕地找補(bǔ):“肯定是真的!我不是懷疑您呀,韻姨!
就是…就是嘴快,下意識反駁,您知道的,就…就這毛病……”
她越說聲音越小,臉頰又燙了起來。
活了這么大,她陳瑤還從未在誰面前如此慫過!
她悄悄攥緊了手心,心里的小算盤已經(jīng)劈里啪啦地打了起來:齊光焰啊齊光焰,你娘嚇到我了,回頭非得從你身上加倍討回來不可!
“我去看看我阿爺阿奶。”夜里倉惶趕路,陳老頭,陳老太肯定心焦。
慕云昭輕輕叩了叩車壁,示意停下,隨即提裙跳下,快步鉆進(jìn)了祖父母的車廂。
車輪轆轆聲復(fù)又響起。
天光初透時,車隊終于抵達(dá)淮縣城外。
薄霧里,胡老大帶著鏢局拐向城內(nèi)大車店,準(zhǔn)備休整片刻在離開。
吳東仁帶著幾輛馬車,徑直穿城從北城門出去,旋即右轉(zhuǎn),隱入山道曲折的陰影之中。
半個時辰如沙漏般緩慢流過,山路上只聞馬兒不安的響鼻。
終于,幾匹快馬踏碎晨露疾馳而回,剛出城門,就聽到身后驟起驚雷般的蹄聲!
眾人駭然回望,只見塵煙滾滾中,一隊官兵直沖城門。
然后,那兩扇厚重鐵門在眾人驚悸的目光里,慢慢合攏!
吳良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撫著胸口,“幸好,幸好,再慢點(diǎn)咱們就被關(guān)到城里了。
只是這是出了什么事?城門怎地突然就關(guān)了?”
趙凡不答,只繃緊下頜,手中馬鞭抽在吳良的坐騎上。
馬兒吃痛,長嘶一聲,揚(yáng)蹄便朝前沖去。
“哎!你使詐!”吳良急呼,手忙腳亂地猛拽韁繩。
幾騎剛奔出一小段,前方岔路口,一聲清越的呼哨破空而來,幾人急忙勒住疾馳的馬頭。
回頭就看到端坐馬上吳東仁。
“爹!”吳良咧開嘴,手中馬鞭揚(yáng)了揚(yáng)。
“莽撞!”吳東仁濃眉緊鎖,目光如刀刮過兒子,隨即轉(zhuǎn)向趙凡,“交代你們置辦的東西,可齊全了?”
趙凡打馬近前,“東西都齊了。只是……我們前腳剛出,城門后腳便閉死了,不知城里出了何種變故?”
吳東仁眼神驟然縮緊,莫非追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