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陳瑤心底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松弛下來。
臉上不自覺地綻開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陳勇故意板起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怎么?留在這里,爹還能害了你不成?”
“父親自然不會害我!”
陳瑤連忙擺手,眉眼彎彎,露出幾分少女的俏皮,找了個聽起來更順耳也更“合理”的理由,
“只是女兒從小在海邊長大,聞慣了海風的味道,聽慣了潮起潮落的聲音。
要是幾年都見不到那片海,嗅不到那咸腥的氣息,女兒怕是要悶死的!”
“胡說八道!”陳勇立刻打斷她,眉頭微蹙,帶著一絲忌諱,“小小年紀,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以后不許說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一道陰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既然決定了,就抓緊收拾行李。三日后,你們就啟程回樂天吧!”
“三日后?”
陳瑤著實吃了一驚,她原以為至少還要住上一個月。
陳勇看出她的驚訝,解釋道:“你阿爺阿奶……”
他提到兩位老人,語氣柔和了些,“他們心里一直惦記著回去收秋。你們現(xiàn)在出發(fā),算下來,正好能趕上。”
陳老頭、陳老太確實嘮叨過這件事,陳瑤點頭,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好!我這就去跟阿爺阿奶說這個好消息!”
從陳老頭、陳老太的院子里出來,陳瑤臉上還帶著未散的喜氣,腳步一轉(zhuǎn),又拐去了陳偉的小院。
聽到“三天后出發(fā)”的消息,陳偉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地跳了起來:“真的?太好了!我去告訴吳叔,讓他也趕緊準備起來!”
看著弟弟雀躍的背影,陳瑤的心情無比暢快。
她去府里的小花園逛了一圈,算是一個告別。直到日頭升高了些,她才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小院。
剛踏進院門,就見胡禾正站在廊下,小臉跑得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已等候多時。
“小姐!您可回來了!打聽清楚了!”胡禾迎上來,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昨天知府家后宅,可真是‘熱鬧’極了!”
陳瑤將她拉進屋里,關(guān)好門:“快說說。”
胡禾灌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地開始講:
“頭一件,小姐知道,就是那黃知府和大少夫人的事,聽說大少夫人病了,昨日連夜被送到了莊子上!”
陳瑤搖頭,“可惜了,那大少夫人可能命不久矣!”
胡禾不以為意,“那大少夫人一點都不無辜,聽說,她早就和黃知府......”
看到陳瑤好奇的眼睛,她朝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說道,“反正,他們都不是好人。”
陳瑤識趣地換了個話題,“第二件事是什么?”
胡禾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分享驚天秘聞的緊張感,
“是錦雪小姐的夫君,那位黃三公子,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煞神,被人狠狠揍了一頓,兩條腿都給打斷了!
然后像扔破麻袋似的,給扔進了荷花池旁邊一個荒廢了好久的舊院子!
陳瑤眉頭微挑,這手段……夠狠辣。
胡禾繼續(xù)道:“您猜怎么著?錦雪小姐接到消息,帶著人去找他。
結(jié)果一推門進去,看到他那副血肉模糊的慘狀……當場就嚇得尖叫一聲,厥過去了!
更慘的是,她肚子里才兩個多月的孩子……就這么給嚇沒了!”
陳瑤輕輕吸了口氣,目光落在胡禾臉上,帶著一種了然于胸的平靜。
“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是方大哥在背后安排的,對嗎?”
胡禾臉上那點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訕訕地低下頭,聲音也小了幾分:“小姐……您都猜到了?”
陳瑤微微側(cè)過身,看著胡禾躲閃的眼神,語氣篤定:“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這許多事怎么可能都恰好湊在一起?”
就說那黃知府和大少夫人,既然已經(jīng)茍且了幾年,怎么可能會在一個小小的宴會上暴露出來,這明顯可是人為安排的。
胡禾急忙解釋:“小姐!陳錦雪小產(chǎn)那事,真不是提前設(shè)計的!她自己都不知懷了身子,別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雖然不會有人在意,但畢竟涉及了一個小生命,胡禾感覺還是應(yīng)該說清楚。
“我知道。”
陳瑤點頭,打斷了她,神色間并無半分慍怒,“即便將她也算計在內(nèi),我也不生氣。
昨日若非方大哥援手,如今身敗名裂、墜入深淵的,就該是我了。”
她想起昨日那場面,陳錦雪竟狠心到將黃知府和黃旗都一并拉下水做局。
她自問從未得罪過這位“嫡姐”,那份莫名的敵意,實在令人費解。
胡禾長長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嚇死奴婢了,還以為小姐會怪方大人自作主張呢。”
陳瑤搖搖頭,轉(zhuǎn)而問道:“方大哥行事向來周密,只是……他昨日怎會那么巧,正好也在知府后宅。”
胡禾聞言,眼睛一亮,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小姐,您還記得‘余勺’嗎?”
“余勺?”陳瑤蹙起秀眉,努力在記憶里搜尋這個名字,卻是一片模糊,她奇怪地看向胡禾,“這人是誰?我認識?”
胡禾瞧著她一臉茫然又努力回想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您那會兒啊,估計心思全在怎么爬狗洞逃跑上,哪會留意我們這些人?”
她促狹地眨眨眼。
“狗洞……”胡禾這一提,那段被塵封的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陳瑤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瘦小的身影,總是低著頭,很安靜。
“是她!那個總躲在角落里、不愛說話的余勺?”
她恍然。
“對,就是她!”胡禾拖長了調(diào)子,神秘兮兮地問,“您不覺得……知府府上那位新晉的五少夫人和當年的余勺,眉眼間有七八分相似?”
陳瑤一怔,仔細回想昨日在花廳里見到的那位五少夫人。
雖然妝容精致,衣著華貴,但那輪廓……她緩緩點頭:“你這么一說……確實有些像。
只是當年她太過瘦小,未長開,若非熟悉之人,怕也難認。”
“可是,”陳瑤更疑惑了,“我記得五少夫人叫姓余名不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