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湛淡淡道:“我的命是馮司丞救的?!?/p>
裴令淮啞口無言。
沉思片刻后,他同意道:“好,我會讓裴家盡快報名。”
宣府,宣平百同樣在和夫人商議此事。
“我們宣家一定要趕在前頭報名。”
宣平百一臉激動道。
“早一日種上,就早一日安全?!?/p>
他的父親是經歷過天花爆發的,合族人幾乎都死光了,就他父親和兩個下人活了下來。
父親年邁時,回想起往事,無數次扼腕嘆息。
“若是有人找到治天花的神藥就好了,大家就不用死了?!?/p>
如今雖然不曾找到這樣的神藥,卻有了預防對策,可以讓人終身不得天花。
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他不光要讓宣家人全部種上,還要讓第三營的將士也都種上。
這樣往后不管他們去哪里救災搶險,都不怕染上天花了。
宣夫人點頭道:“你放心,我明日就遣人去防疫司報名?!?/p>
宣平百恨不得馬上就種上。
不過估計那一頭痘牛也不夠用,只能翹首以盼。
和他一樣想法的權貴不少,但也有想法截然不同的。
“這一定是攝政王的陰謀!”
承恩侯府,世子駱容楷對自己父親道。
“陛下才幾個月大,正是容易染病之時,他將病牛帶進宮里,還讓百官都種牛痘,分明是想害陛下染病。”
承恩侯也有此懷疑。
他點頭道:“我會請求太皇太后,所有種痘之人,一律不許出入后宮。”
駱容楷補充道:“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能種這牛痘?!?/p>
承恩侯笑了笑:“她惜命,想必不會種?!?/p>
事實如他所料。
翌日他進宮見太皇太后,談及此事,太皇太后道:“哀家和陛下一個年老體衰,一個龍體未堅,肯定碰不得這東西,你們身強體壯,倒是可以試一試?!?/p>
承恩侯冷笑:“便是要試,也得用自己養的痘牛試?!?/p>
經了馮氏的手,誰知道漿液里會不會摻毒?
把他毒死然后說成是不良反應,駱家便是想替他伸冤都找不到地方。
太皇太后贊同道:“謹慎些也是好事?!?/p>
又道:“若這種痘法真能預防天花,往后便不用避痘了。”
以往京城爆發天花,權貴人家都會盡量避得遠遠的,要么躲進深山,要么移居郊外,要么遷往異地。
等到疫病平息方會搬回府里。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總比枉送了性命要好。
夭折的孩子也會少許多。
承恩侯眼底掠過一抹厲色。
若種痘管用,紀長卿的名聲會更上一層樓,擁護他上位的世家會多上不少,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從宮里出來后,叫來隨從,耳語了幾句,隨從點點頭,領命而去。
幾日后。
華燈初上,一個腳步虛浮的年輕男子被人從酒樓趕出。
“我們酒樓概不賒賬,你換別家吧?!?/p>
男子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呸!擱在兩年前,就是你們跪下來求爺,爺也不進你們酒樓?!?/p>
說完步履蹣跚地朝街對面酒樓走去。
才走到門口,就被迎賓攔住。
“韓三少爺,我們要打烊了,您換一家吧?!?/p>
他一腳踹向迎賓。
“區區賤民,也敢耍爺?”
前面那么多人想進就進,輪到他就要打烊了?
瞧不起誰呢!
迎賓邊躲邊喊“差爺,有人來我們酒樓鬧事”。
巡邏的衙差聞言,過來攔住男子,一看是老熟人,譏嘲道:“韓三少爺,韓家宅子再擠,也比住大牢強,你還是早點回家睡覺吧?!?/p>
這韓瑞復,兜里沒錢還想天天吃酒樓,把街上酒樓都賒了個遍。
人家要不到賬,不肯再賒,他竟還厚著臉皮上門,人家趕他他就動手,三天兩頭進兵馬司。
誰能想到前兩年還顯赫無比的榮昌侯府三少爺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衙差心中暗嘆。
冷不防韓瑞復一拳頭揮過來,正中他鼻子。
“你找死!”
衙差抬腳踢翻韓瑞復,撲到他身上,反扭著他的雙手,將他捆綁起來,帶回衙門,重重打了五十大板。
而后跟扔垃圾似的,把他扔到衙門外頭。
韓瑞復在路上躺了大半個時辰,小廝才找了過來。
“少爺,您怎么又進衙門了?!?/p>
小廝背起他,往韓府走。
“小的方才聽到個消息,說是朝廷為了預防天花,要推廣種牛痘,就是把長痘的牛的漿液弄到人身上,您說新不新奇?”
“聽說弄不好會出人命,但高門大戶還是爭相報名接種……”
他一路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韓瑞復只記住了這是紀長卿推出的新政。
紀長卿毀了他們韓家,害得他從人見人敬的侯府少爺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自己卻步步高升,登上了權力巔峰。
如今還搞新政,想要青史留名?
“少爺!”小廝叫了起來,“您別這么用力,我快被您絞死了。”
韓瑞復才留意到自己的右臂絞著小廝的脖頸。
手稍微松開了點。
小廝咳了兩下,繼續道:“慶國公府滿門上下都種了牛痘呢,連他們世子剛滿周歲的孩子都不例外,他們這心可真大,也不怕孩子有個閃失。”
慶國公府……
韓瑞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記憶大不如前。
想了一會才想起自己和慶國公府的過節。
榮昌侯府榮耀之時,他去參加宴會,見慶國公府一個小子長得細皮嫩肉,跟個娘們似的,就領著一幫人圍著笑了半天。
那小子哭著跑開了。
宴會結束時,他剛走出大門,就被慶國公老夫人靖氏帶了一幫家丁攔住,要他給那小子道歉。
他拒絕。
靖氏塞了一根鞭子給那小子,道:“他笑了你幾聲,你抽他幾鞭。”
他想跑,被慶國公府的家丁按住。
那小子咬住牙,抽了他四十鞭。
他打小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事后多次想要找那小子算賬,奈何那小子身邊總有人護著,他找不到下手機會。
后來沒過多久,榮昌侯府就出了事,他的境遇一落千丈,這點恩怨就被拋到了腦后。
如今……
仇人都湊到一塊了,焉有不報仇之理。
他眼底掠過一抹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