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廢棄染坊的鐵門被鐵鏈纏了三道鎖，銹跡斑斑的門楣上，“明宇染坊”四個褪色的大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沈念抱著裝母液的恒溫箱站在石階下，頸間的“衍念”項鏈被冷汗浸得冰涼——陸知辰的短信剛進來：“帶母液獨自進染坊，否則布偶里的定時裝置會讓孩子們的心血化成灰燼。”

陸知衍的車就藏在對面的蘆葦叢里，他透過望遠鏡盯著染坊二樓的窗口，那里掛著個褪色的星芒風箏，正是小雅去年在公益工坊做的第一件作品。“十點環保局的人會準時到，”他對著藍牙耳機低聲說，“我已經讓溫景然帶著孩子們的布偶仿制品去引開周明啟的人，你進去后想辦法拖延時間。”

沈念推開染坊大門時，濃重的霉味混著鐵銹氣息撲面而來。正廳的染缸積滿黑泥，缸沿殘留著暗紅色的印記，像未干的血跡。陸知辰坐在唯一完好的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個星芒形狀的打火機，火苗舔舐著空氣，映得他眼底的陰鷙忽明忽暗。

“母液帶來了？”他抬下巴示意墻角的廢水處理池，池口漂浮著層綠色泡沫，“倒進去，我就告訴你孩子們的布偶藏在哪。”

沈念將恒溫箱放在桌上，指尖悄悄按動箱底的微型警報器——這是陸知衍連夜加裝的裝置，母液一旦接觸到特定重金屬，就會觸發環保局的實時監測系統。“我要先看到布偶。”她盯著陸知辰手里的打火機，那上面的星芒紋路與父親札記里的軍用標記完全吻合。

二樓突然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小雅的哭聲順著樓梯縫飄下來：“我的星星布偶！”沈念心頭一緊，剛要沖上去，就被陸知辰的手下攔住。“別急，”他笑得殘忍，“那只是錄音，不過如果你不聽話，真正的哭聲很快就會響起。”

廢水處理池突然咕嘟冒泡，綠色泡沫中浮起個星芒布偶，正是小陳送給小星子的滿月禮物。布偶的肚子被劃開，露出里面的定時裝置，紅色數字正在倒計時：01:59:58。

“這是啟動信號。”陸知辰點燃打火機，火苗湊近池邊的引信，“只要我點燃這個，全城的星核染液儲存點都會爆炸，包括公益工坊的染缸。”

沈念的目光落在池壁的磚縫里，那里嵌著片銀質星星碎片——是她當年丟失的項鏈吊墜，邊緣還沾著干涸的染液。十年前她被救時，項鏈勾住了陸知衍的襯衫，原來碎片是掉在了這里。

“你母親的墳，根本不在觀測儀下。”沈念突然開口，指尖拂過恒溫箱的密碼鎖，“陸宏遠的日記里寫著，她是為了保護真正的染方，故意把假配方藏在自己的棺木里，讓你以為那是家族秘寶。”

陸知辰捏著打火機的手指猛地收緊：“你胡說！”

“我爸的札記里有她的親筆信。”沈念緩緩念道，“‘辰兒，若你看到這封信，說明你已被仇恨蒙蔽。星核染方從不是武器，是讓染坊工人能活下去的手藝，別讓陸家的貪婪毀了它’。”

樓梯口突然傳來騷動，溫景然帶著警察沖了進來，手里舉著個正在發光的布偶：“孩子們的布偶都找到了！林薇薇在周明啟的倉庫里發現了信號***，定時裝置根本沒連接任何引爆器！”

陸知辰的手下瞬間潰散，他卻瘋了似的撲向恒溫箱，想搶奪母液扔進處理池。沈念側身躲開，陸知衍從橫梁上躍下，后背的疤痕在晨光中繃得發紅，一腳將陸知辰踹倒在染缸邊。

“你看清楚這是什么。”陸知衍抓起池里的布偶，撕開填充物——里面是染坊工人的工資條，上面的日期正是1998年3月15日，“他們不是死于中毒，是陸宏遠為了掩蓋偷工減料，故意放火燒了染坊，這些工人是為了搶救染方才死的。”

環保局的檢測車在此時鳴笛而至，技術員將儀器伸進處理池，屏幕上立刻顯示出綠色熒光劑的成分：“沈小姐，這確實是周明啟公司生產的假染液，含有致癌物質。”

陸知辰癱在染缸邊，看著母液在陽光下泛出的七彩光暈，突然捂住臉痛哭起來。他口袋里掉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年輕時的母親抱著嬰兒的他，背景正是這座染坊，母親胸前別著的星芒胸針，與沈念的項鏈如出一轍。

“她當年總說，要讓我做像星星一樣干凈的人。”陸知辰的聲音嘶啞，“可我卻成了最臟的那一個。”

沈念撿起照片，指尖撫過母親溫柔的眉眼。老陳這時顫巍巍地走進來，手里捧著個骨灰壇：“這是你母親的骨灰，沈先生當年偷偷收著，說等你明白真相那天，就還給你。”壇身上刻著北斗七星，第四顆星的位置正好對著染坊的方向。

正午的陽光穿透染坊的破窗，在地上投下星芒狀的光斑。沈念將母液倒進處理池，假染液的綠色泡沫瞬間消散，露出池底刻著的字：“手染星辰，心向光明。”這是父親和陸知辰母親當年共同刻下的染坊家訓。

陸知衍握住沈念的手，兩人掌心的溫度透過母液交融，在池面激起細碎的漣漪。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溫景然正舉著星芒布偶朝他們揮手，布偶的影子在陽光下拉得很長，像道跨越仇恨的星軌。

“該回家了。”沈念輕聲說，指尖劃過陸知衍后背的疤痕，那里如今像道溫柔的印記，“小星子該餓了。”

陸知辰被警察帶走時，突然回頭看向沈念懷里的骨灰壇：“告訴她，我對不起她。”

沈念望著他落寞的背影，忽然想起父親札記的最后一頁畫著兩個交疊的星軌，旁邊寫著：“恩怨如染，洗盡方明。”她將骨灰壇交給老陳，“按她的遺愿，葬在能看到獵戶座的地方吧。”

廢棄染坊的鐵門在身后緩緩關上，鐵鏈落地的聲音像個沉重的句點。沈念靠在陸知衍肩上，看著遠處公益工坊的方向飄起無數星芒布偶，忽然明白，所謂星軌對決，從來不是為了分出勝負，是為了讓迷失的星星，終有一天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光。

而染缸里的母液還在靜靜流淌，像條溫柔的河，載著兩代人的遺憾與和解，流向沒有仇恨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