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話,就讓蕭苒頓感天旋地轉,整個仿佛隨時都要倒下。
她強撐著身子,問:“是因為剛剛那個女人?”
“是。”
“你是對這里的工作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蕭苒唇角打顫,試圖挽回這個店員:“還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讓你覺得不舒服。”
她是花了大心思大價錢培訓兩位店員的,也一直將婷婷和小香兩人當做姐妹。
婷婷母親生病,也是她借的錢為她母親治病。
婷婷的頭埋的更低,忽而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又抬起頭來,迎上了蕭苒的目光:“不,苒姐,你待我很好,我初來安海人生地不熟時,是您給了我工作,為我和母親找了租房。您給的待遇也很好,讓我吃住不愁。還花大價錢給我和小香報了各種妝造的培訓班。我很感謝您。”
“那為什么……”
“可您也看到了,店里的生意沒有起色。客人對我們的妝造滿意,產品卻沒賣出去。在您的店里,我很難再有發展機會。滋養堂的荷姐已經找了我好幾次了,要我做她們旗艦店的店長,給我開了兩萬一個月的工資,手底下還有十幾號店員歸我管理。荷姐的滋養堂是連鎖店,發展前景遠非苒姐您的店可比。我一直很猶豫,感念您的恩情沒有馬上同意,可我也需要發展啊,我不能因為您對我有過幫助,就白白錯失自己的機會,還請苒姐你能理解。”
蕭苒仿佛一瞬被抽干了力氣,腳上撐不起她的重量。
她總算想起為什么那個貴婦的背影熟悉了,那名貴婦是安海著名化妝品牌滋養堂的女老板,她以前在父親的商宴上見過。
蕭苒用求助似得目光看向小香——她的另一個店員。
小香的語氣從容坦然:“苒姐,我不去滋養堂。”
小香的話剛剛讓蕭苒定神,就聽對方又說道:“不過我也要辭職了,我要回老家發展了。老家那邊這兩年婚慶生意火熱,我想回去做新娘的婚慶跟妝生意。所以苒姐,對不起了,你另外請人到店里幫忙吧。”
蕭苒臉色煞白,強撐著站在原地。
本想說幾句祝她們有更好的發展的話,卻怎么也出不了口。
別人都覺得她高傲清冷,讓人難以靠近,其實只是她不善言辭而已。
對待朋友,她比誰都熱。
她也是真將婷婷小香二人當做姐妹,才會幫她們解決生活上的難題,送她們去參加學費昂貴的培訓班。
也是因為把她們當姐妹,連簽的合同都沒有對她們有太多的束縛。
可現在,兩人都要離開了。
蕭苒忽然想起沈言之前的話,笑容更加慘白。
這個書呆子的話成真了,他大概會狠狠地嘲笑自己吧。
“苒姐,你放心,我們不會馬上離開,會做到這個月底結束,方便你找好其他店員的。”
婷婷和小香的話在耳邊忽近忽遠,聽不真切,蕭苒已經聽不清楚她們后面說的是什么了。
突然,一聲“滾吧”傳入耳中,蕭苒循著聲音看去。
沈言依靠在柜臺一側,充滿鄙夷的笑容盯著兩位柜員:“滾吧,難道還想店里再多付你們一個月工資?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位柜員被這份笑容刺痛,生氣問道:“你是什么人?我們和苒姐的事輪得到你來置喙?”
沈言悠閑地跑到體驗區,坐到體驗區舒服的椅子上,并不將兩人放在眼里:“不要一口一個苒姐,叫的怪惡心的。”
“你……”
沈言用余光瞥向婷婷:“你口口聲聲感念蕭苒的恩情,可滿腦子還不是只有自己?所思所想也不過是自己那點好處。自私是人的本性,若你大大方方承認,我還敬你坦蕩。偏你還要惺惺作態,裝出一副白蓮花模樣,令人作嘔。”
“你胡說!”婷婷被人這么說,怒不可遏。
“哦?那我問你,你明知道這家美妝店生意不好,正常經營下去也撐不了多久,至多也就幾個月的營生。等到店里倒閉你再提出離職無可厚非,誰也說不得你。可你就連這幾個月都不愿等,急著給自己找好下家,這就是你口中的感念恩情?”
站在員工的立場,沈言并不覺得跳槽離職為自己找更好的東家有什么問題。
只是若是一邊裝出我很感激你的樣子,一邊又言行不一騎驢找馬。
那這種人,和他沈言又有什么區別。
在無恥這塊領域,他決不允許有人在他面前超越他。
人類道德的底線只能由他一人來親自拉低。
沈言的聲音平靜而緩慢,沒有絲毫急躁的聲音,聽在婷婷耳里更為刺耳。
“還有你”。沈言又看向小香:“你大概覺得自己沒有跳槽就很偉大很坦蕩了吧?”
“我……”小香被盯上,目光也閃躲起來,正如沈言所說,她原先覺得自己比起跳槽的婷婷來說,已經對蕭苒仁至義盡了。
“你一身化妝的本事是哪里來的?不都是你的老板娘拿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嗎?我看過這家店的數據報表,開店大半年,多數時間你們兩個都在培訓班學習,尤其是你,來這家店更晚,除開培訓的時間,你在店內工作的時間不足兩個月,可以說是剛學成就打算跑路了。你又哪來的底氣說自己坦蕩?”
沈言的記性很好,蕭苒的公司各項數據報表看一眼就記住了,這個小香比之滿口感恩的婷婷不遑多讓。
兩名店員被沈言懟的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還站著做什么?寫了辭職報告就可以走了。”沈言道。
婷婷和小香都沒了方才要求辭職時的底氣,抬眼看向蕭苒。
蕭苒轉過頭不去看她們,輕聲道:“你們走吧。”
兩人都不再說什么告辭的話,灰溜溜的走了。
沈言看蕭苒神態不對,問道:“你沒什么事吧?”
“沒事。”蕭苒把頭轉到他那邊,聲若蚊吟道:“謝謝。”
沈言整個身子躺到體驗區的躺椅里,渾身舒服。
“不用謝,說到底還是你蠢,培訓費花出去三十多萬還敢不寫進合同,正常來說這么高昂的培訓費,是需要約定工作人員就業時間,否則按額返還的。”
蕭苒聽到沈言說她蠢,想反駁又覺得沈言說得沒錯,她當時是把兩人當姐妹,才沒有將這些條款寫進合同。
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萎靡不振。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辦?再招兩個店員把美妝店開下去?”
蕭苒沒有心思再想這些問題,隨口道:“那你說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