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過后,林幼儀沒有跟著鳳闕回定州,而是去了青州富饒城林氏故居。
鳳闕與她說,要追封林家和謝家。
曾祖父林孟堂這一支,除了她,直系血親沒了。
當初謝容魚生下遺腹子,三年后她被梁堅害死,梁堅不想養林孟堂的孩子,就把孩子送到謝家,還向謝家邀功請賞。
林幼儀的祖父林旭初是謝家養大的,和富饒城林家沒什么關系。
而在謝家長大的祖父,后來結婚生兩子,在林幼儀生父林熙泰“丟失”官銀時,謝家受牽連也沒人了。
富饒城的林家本家為了與林熙泰撇清關系,在軒和九年林熙泰入獄時,直接把林孟堂一支全部除族。
要追封林家,必須有個能為林家繼承香火的男丁,她要為父親過繼一個兒子。
她帶著芳苓、芳芷、青時、伴鶴、疊錦一起回富饒城。
青州刺史如今是顧錦顏的公公、前朝輔國公李陵,再沒有誰比他更知道林幼儀如今的地位。
芳苓、青時帶著豐州商會的人先進了富饒城,把消息傳給李陵。
李陵帶著青州官員,迎出數十里。
待林幼儀的王駕到了青州富饒城外,便看到在路邊等待的李陵、李陵夫人和顧錦顏。
她下了轎,扶起來李陵、李陵夫人和顧錦顏,拉著顧錦顏的手,坐上自己的馬車。
“幼幼,仲懷如今四歲了,一直嚷嚷著長大要為姨姨騎馬護國。”顧錦顏笑著說,“你呀,也快點成家吧!”
四歲的孩子能懂什么?還不都是大人教的!
林幼儀說:“等會兒你把仲懷帶來,我也很想他。”
因為輔國公封號是大陳世襲的封號,赤炎還沒有封賞,李陵、李桓獻和顧錦顏都很精明地不提爵位。
到了富饒城,百姓早就在街道兩旁熱烈歡迎。
一眾人進了林家故居,便有街坊鄰居來磕頭問好。
林幼儀也知道,這些人就是討個賞。
芳芷、青時早在門口放了十個大筐,筐里是紅封,每個封里都裝著一張十兩的銀票。
富饒城的百姓會討喜,一邊磕頭一邊說吉祥話,有的喊“姑姑”,有的喊“姐姐”,不好稱呼的便喊“云王”。
有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由自己的孫子扶著,摸摸索索地過來,到林幼儀跟前,歪著頭看林幼儀。
林幼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沒說話,淡淡地等她下文。
老嫗看一會子,忽然就哭起來。
“大小姐,你長得和將軍夫人一模一樣……當年,昭勇將軍最喜歡摸我們的頭……可惜一個都沒了,如果他們還活著,該多高興!”
她哭得很真切,連顧錦顏的眼淚都給哭出來了,芳苓和芳芷都眼圈紅了。
林幼儀知道這是曾祖父那一輩的老人了,估計也有八十多歲了,眼下,活這么大歲數的,真的是鎮宅之寶了。
她被老人說的眼淚在眼睛里打轉,握住她的手,說道:“老人家,您身體可還好?”
老嫗耳朵差不多全聾了,只是順著自己的思路走,一直哭,說謝容魚多么美,就像天上的仙女。
還說昭勇將軍家里原本很有錢,是有名的大財主,但是他卻是個大善人,誰家有困難他都幫……
看自己家主子眼圈紅,芳芷立即走到老嫗跟前,大聲說道:“老人家,現在日子都好了,以后只會越來越好。”
老嫗聽不清楚,他的孫子、曾孫子知道不能這么一直打擾,兩人給林幼儀磕了頭,便架著老嫗往回走。
林幼儀示意芳苓專門給老人家一個荷包。
芳芷塞老人孫子手里三個紅封,老人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一路走一路哭訴昭勇將軍是大善人。
走出林氏故居,老嫗的孫子和曾孫子把老嫗架上車子。
荷包沉甸甸的,打開一看,里面裝了滿滿一袋金豆子,少說也有二十兩。
這些金豆子,再加上三個紅封,他們可以回去置辦十來畝良田,生活一下子就能富足起來。
來磕頭的都有賞。
原林家族長林元修,以及一眾林家人在門口觀望,并沒有進院子。
這個院子在林熙泰和謝家都出事后,被官府收走,后來賣給了一個富商,林幼儀是在年前滅了陳國后,從富商手里買回來的。
林元修擺著架子,不愿意主動來看望林幼儀這個晚輩,便把自己的妻子和族里幾個能說會道的女人叫來了。
可巧,那幾個女人來時,正遇見老嫗的孫子用車子拉走老嫗,手里抓著三個紅封。
族長妻子皺眉道:“這不是原先的佃農老應的老娘嗎?她也來蹭吃蹭喝?”
一個婦人看得清楚,叫起來:“三嬸,還給了她三個紅封。”
“還有個金線荷包。”另一個婦人也嚷嚷。
老嫗的孫子應二順看見是林氏族長夫人一行,便問了聲好。
林元修夫人說道:“你們來做什么?討賞?”
應二順說:“我祖母想念將軍夫人,便來將軍府看看。”
“以后沒事別來了,聽人說你們還哭?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你們當云王真是你家小輩呢?”
應二順冷淡地推著祖母走了,嗤了一聲:擺什么林家長輩架子呢,當初將軍一出事,你們不是都還誣陷將軍夫人水性楊花的嗎?
將軍的兒子送到林家來,你們連一個愿意領養的都沒有,呸!
林元修夫人進了院子,臉上一瞬轉了笑容,笑哈哈地說:“大小姐,你這回來,怎么不先給家里帶句話?”
顧錦顏眉頭立即皺起來。
林幼儀看看芳芷,說道:“芳芷,你回來,沒有給周圍鄰居打招呼?”
芳芷立即說:“奴婢一回來,鄰居都來幫忙了,這位大娘,奴婢真沒看見。”
林元修夫人說道:“你看,你這招外人干什么呢?喊咱們林家人誰能不來啊?”
芳芷毫不客氣地說:“林夫人,您可冤枉奴婢了,奴婢來了就喊人幫忙,但是林家人一個都沒來啊。”
林幼儀對林元修夫人說:“您請坐吧,有事請說。”
“大小姐,你以前姓梁,我們也不知道你是林家的血脈,不然早就把你接過來了,怎么能在賊人家里受氣那么多年?”
“……”顧錦顏翻了個白眼。
林元修夫人假意哭了一陣子,林幼儀也簡單勸了幾句,說一切都過去了,現在都很好。
“你堂祖父和族里幾個老人都商量過了,你現在既然回來了,改姓林,那就開祠堂,認祖歸宗。”
“……”顧錦顏實在忍不住,說道,“林家不是把昭勇將軍一支都除名了嗎?認什么祖歸什么宗?”
“你是誰啊?”林元修夫人怒道。
不待顧錦顏回答,李陵夫人馬上接了話:“她是我兒媳婦,我乃刺史夫人。”
林元修夫人一聽嚇壞了,立即行禮道:“民婦有眼無珠,原來是刺史夫人和將軍夫人。”
顧錦顏又白了一眼。
李陵夫人是青州人,脾氣火暴,直來直去,看著林元修夫人,就知道她想什么,便說:“你們族長呢?想叫云王認祖歸宗,派你來做什么?”
“他不好意思,怕大小姐不愿意……”
“你們也知道她不愿意啊?既然知道,你還來問什么?”
李陵夫人話像刀子一樣,“即便云王年輕,父母不在,她也是赤炎王朝獨一無二的云王,你見了她也不行禮,陰陽怪氣地做什么?怎么著?你還想在她跟前擺長輩架子?要不要她給你磕一個?”
林元修夫人張口結舌,臉憋得通紅。
旁邊一個同宗的婦人說道:“刺史夫人,話不能這么說,在外她是云王,在家里,該怎么論輩分還是要遵守長幼規矩……”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與我主子論輩分?云王一支在你家族譜嗎?你維護過云王的祖宅嗎?還是祭奠過云王的祖墳?”
芳芷嘴巴更毒,“什么都沒干過,你算什么長輩?別以為剛才在外面你眼紅那個老婆婆得了云王的賞懟人家,那是人家該得的,你做過什么?還想要封賞?”
林元修夫人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
林元修聽見妻子挨懟,這才進了院子。
對林幼儀說:“當初都是不得已,林氏一族總不能全部搭進去,這么多年,我們心里也難受。”
林元修按照輩分是林幼儀祖父一輩的,林幼儀應該喚他堂祖父。
林幼儀見他進來,便客客氣氣地說:“本王都能理解,若是本王,也可能會和堂祖父一樣的選擇。”
“所以,族里決定讓大小姐認祖歸宗,重新開祠堂,上族譜,你看哪天方便?”
“不用了,本王打算單獨開宗立族。”
林幼儀這話出來,林元修十分惱怒,說道:“你曾祖一脈,現在已經沒了后人,燒香祭祖總要有人。”
“那就不勞堂祖父操心了。本王想著,給父親過繼一個兒子,會有人愿意的。”
林元修回去,憋著一肚子氣,但是到底云王勢力太大,聽聞當今陛下把云王簡直當成了眼珠子,竟然有傳言要她做皇帝,也有傳言說二圣臨朝。
生氣林幼儀不識抬舉,又不想錯過這潑天的富貴。
于是林氏一族商議后,推選了幾個候選小輩,想過繼給林熙泰做兒子,做云王的兄弟。
林幼儀看也不看那個候選名單,說道:“謝謝林族長,過繼之人,本王已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