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帳篷的帆布被風掀起一角,灌進的沙粒打在培養(yǎng)皿上,發(fā)出細碎的 “叮叮” 聲。
王璐盯著顯微鏡下的樣本,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培養(yǎng)皿里,駱駝血的紅細胞正在瘋狂吞噬沙血藥劑的活性因子,像一群餓極了的螞蟻,將那些幽藍的晶體包裹、分解,最后變成無害的灰白色沉淀。
“成了…… 真的成了!” 她猛地抬起頭,眼眶通紅,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旁邊的托盤里,擺著十二支剛封裝好的透明藥劑,里面懸浮著細小的金色顆粒 —— 那是從駱駝血中提取出的抗體,能精準狙擊沙血藥劑的毒性。
帳篷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陳宇押著個 S 部落的沙血戰(zhàn)士走了進來。那戰(zhàn)士的皮膚像干涸的河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裸露的胳膊上嵌著十幾根沙晶刺,瞳孔里的幽藍幾乎要溢出來,嘴里不停念叨著 “獻祭”、“沙蝎”。
“這是昨天俘虜?shù)模?陳宇把戰(zhàn)士按在鐵架床上,鐵鏈鎖在床腳,“剛抓來時還能說句完整話,現(xiàn)在徹底廢了,跟瓊斯一個德行。”
王璐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支抗體藥劑,針頭刺破橡膠塞的瞬間,戰(zhàn)士突然劇烈掙扎起來,沙晶刺發(fā)出 “咔咔” 的脆響,鐵鏈被繃得筆直,床腳的鐵架都在晃動。
“別動!” 王璐厲聲喝止,注射器抵住戰(zhàn)士的頸動脈,“想活命就老實點!”
或許是 “活命” 兩個字起了作用,戰(zhàn)士的掙扎突然變緩,瞳孔里的幽藍泛起一絲波動。王璐趁機推下活塞,透明藥劑順著血管蔓延開,像條金色的小蛇,所過之處,皮膚下的沙晶刺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有反應了!” 陳宇的眼睛瞪得溜圓,指著戰(zhàn)士的胳膊,“那些晶刺在退!”
不過半分鐘,戰(zhàn)士胳膊上的沙晶刺就消退了大半,露出下面蒼白但完好的皮膚。他喉嚨里的 “嗬嗬” 聲漸漸停了,瞳孔里的幽藍像退潮般褪去,露出原本的深棕色,雖然依舊布滿血絲,卻多了幾分屬于人類的清明。
“水……” 戰(zhàn)士突然吐出個清晰的字,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王璐連忙遞過水壺,看著他貪婪地灌了半壺,喉結滾動的頻率越來越正常。她抓起檢測儀貼在他手腕上,屏幕上的沙晶活性指數(shù)斷崖式下跌,從危險的 98% 降到了 37%,而且還在持續(xù)下降。
“真能行!” 陳宇興奮地一拍大腿,“王姐你這手太神了!以后再抓沙血戰(zhàn)士,直接給他們扎一針,不就全成俘虜了?”
王璐卻沒那么樂觀,她盯著戰(zhàn)士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這只是初步抑制,能不能徹底清除體內的沙晶,還得看后續(xù)反應。而且……” 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抗體需要新鮮的駱駝血做原料,我們現(xiàn)在只剩五頭駱駝了。”
鐵架床上的戰(zhàn)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痰里混著幾粒沙晶碎屑。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帳篷里的陳設,最后目光落在王璐身上,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恐懼。
“我…… 這是在哪?” 他的聲音還有些發(fā)飄,卻能說完整的句子了,“我不是在黑風口沖鋒嗎?怎么會……”
“你被俘虜了,” 陳宇抱著胳膊,語氣不善,“昨天要不是你被沙晶裹住動不了,老子還抓不住你。說吧,威廉姆斯給你們灌了什么**湯,讓你們心甘情愿變成怪物?”
戰(zhàn)士的身體猛地一顫,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消退了沙晶的胳膊,突然用手狠狠捶打床板,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不是心甘情愿!是被逼的!”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瞬間紅了,“威廉姆斯說注射沙血藥劑能變強,能讓 S 部落稱霸大漠,卻沒說會被意識吞噬!他說這是‘神的恩賜’,其實是把我們當成會走路的炸彈!”
王璐遞過塊干凈的布條:“慢慢說,你們到底是怎么被注射藥劑的?”
戰(zhàn)士接過布條擦了擦臉,聲音哽咽:“三個月前,部落突然召集所有青壯年,說要組建‘神之衛(wèi)隊’。威廉姆斯親自給我們注射藥劑,說只要通過‘進化’,就能讓家人搬進神殿附近的綠洲。”
“第一個月確實變強了,力氣大得能徒手掰斷駱駝腿,”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可第二個月開始,怪事就來了。有人皮膚開始掉渣,有人晚上會夢游到能量區(qū),還有人…… 直接變成了沙晶傀儡,被衛(wèi)兵拖去了‘熔爐’。”
“熔爐?” 王璐敏銳地抓住這個詞。
“就是沙晶熔爐!” 戰(zhàn)士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在神殿地下,像個巨大的煉丹爐,專門處理那些‘進化失敗’的人。我們后來才知道,不服從注射的人,家人都會被扔進熔爐里…… 我兒子才五歲,他們把他關在籠子里,說我敢退出就……”
他說不下去了,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抽搐起來,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 “嘩啦” 的哀鳴,像在為那些無辜的家人哭泣。
帳篷里一片死寂,只有戰(zhàn)士壓抑的哭聲和外面呼嘯的風聲。陳宇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他想起自己犧牲的弟弟,突然覺得眼前的敵人沒那么可恨了,都是被威廉姆斯逼到絕路的可憐人。
“你們就沒人反抗?” 王璐的聲音有些干澀。
“反抗過!” 戰(zhàn)士猛地抬頭,眼睛里迸出憤怒的火花,“上個月有個小隊的隊長帶著弟兄們叛逃,結果被威廉姆斯的親衛(wèi)隊追上,活活釘死在沙地上,尸體暴曬三天,讓禿鷲啄食干凈,還逼著我們所有人去看!”
他的身體突然又開始抽搐,皮膚下的沙晶刺隱隱有冒頭的跡象,瞳孔里也閃過一絲幽藍。王璐連忙給他注射了第二支抗體,金色藥劑流入血管后,那些異動才慢慢平息。
“抗體效果在減弱,” 王璐皺起眉,“他體內的沙晶產生了抗藥性,需要更高濃度的劑量。”
戰(zhàn)士喘著粗氣,眼神里充滿了絕望:“沒用的…… 一旦注射超過三個月,沙晶就會鉆進骨頭縫里,就算有抗體也清不干凈。威廉姆斯說過,我們都是骨核選中的‘容器’,早晚會被徹底吞噬,區(qū)別只是時間早晚。”
陳宇突然踹了鐵架床一腳:“那你們還幫他打仗?就不怕死在沙晶手里?”
“怕!怎么不怕!” 戰(zhàn)士的嘶吼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可我們別無選擇!家人在他手里,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至少…… 至少聽話還能多活幾天,多看孩子幾眼!”
帳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沉掀簾進來,看到恢復神智的沙血戰(zhàn)士,眼睛亮了一下:“抗體起效了?”
王璐點點頭,把剛才的對話快速復述了一遍。陸沉聽完,手指在帳篷柱上輕輕敲擊,陷入沉思。
“這是個機會。” 他突然開口,目光銳利,“如果能批量生產抗體,不僅能救這些被脅迫的戰(zhàn)士,還能瓦解 S 部落的軍心 —— 沒人愿意變成沒有意識的傀儡。”
“可我們沒那么多駱駝血。” 王璐的聲音里帶著無奈,“剛才檢測顯示,一頭駱駝的血最多能提取十支抗體,根本不夠用。”
戰(zhàn)士突然插話:“我知道哪有駱駝!S 部落的后勤隊在黑風口西側圈養(yǎng)了一大群,說是為獻祭儀式準備的…… 那里守衛(wèi)不嚴,都是些被抓來的綠洲平民在看管。”
陸沉和陳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火焰。
“陳宇,帶兩個人去黑風口,” 陸沉當機立斷,“想辦法弄批駱駝回來,越多越好。注意隱蔽,別驚動守衛(wèi)。”
“得嘞!” 陳宇抄起步槍就往外走,腳步輕快得像陣風。
王璐給戰(zhàn)士換了新的吊瓶,抗體藥劑順著輸液管緩緩滴入,他胳膊上的沙晶刺又消退了些,眼神也越來越清明。
“我叫卡姆,” 戰(zhàn)士看著王璐,語氣誠懇,“如果…… 如果你們真能造出足夠的抗體,我愿意幫你們聯(lián)絡其他弟兄!很多人早就想反了,只是怕家人遭殃……”
陸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們肯站出來,我們就有辦法保住你們的家人。X 部落雖然和 S 部落有仇,但我們不會把賬算在無辜人頭上。”
卡姆的眼睛里燃起一絲希望,他用力點頭:“我信你!威廉姆斯說你們 X 部落都是屠夫,可至少…… 你們不會拿孩子當人質。”
就在這時,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著槍聲和慘叫聲。陸沉猛地拔出圖騰刀,沖出帳篷的瞬間,心臟驟然縮緊 ——
營地西側的圍欄被撕開個大口子,十幾只沙血戰(zhàn)士正瘋狂往里沖。他們的皮膚呈現(xiàn)出詭異的青黑色,沙晶刺比普通戰(zhàn)士密集三倍,瞳孔里的幽藍像凝固的毒液,動作快得像鬼魅,普通子彈打在身上根本沒用,只會激起一片晶光。
“是強化型沙血戰(zhàn)士!” 卡姆的驚呼聲從帳篷里傳來,“威廉姆斯把最狠的‘死士’派來了!”
陸沉的圖騰刀劈出金光,砍在一個沖在最前面的死士身上,只留下道淺淺的白痕。那死士嘶吼著反撲,沙晶化的爪子帶起腥風,擦著陸沉的臉頰劃過,帶起一串血珠。
“王姐!快帶卡姆進防空洞!” 陸沉嘶吼著格擋,余光瞥見醫(yī)療帳篷的帆布已經被沙晶刺劃破,“這些死士對抗體有抗性,硬拼沒用!”
王璐拽著卡姆往防空洞跑,身后傳來帳篷倒塌的巨響。卡姆回頭望了一眼,臉色慘白如紙 —— 那些強化型死士的胳膊上,赫然印著 S 部落的家族圖騰,其中一個,正是他鄰居家的大兒子,三個月前剛注射了沙血藥劑。
“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卡姆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陸沉的圖騰刀突然被死士的爪子纏住,金光劇烈閃爍,仿佛隨時會熄滅。他看著越來越多的死士涌入營地,看著戰(zhàn)士們一個個倒下,突然明白 —— 威廉姆斯早就知道抗體的存在,派這些強化死士來,根本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滅口,為了徹底摧毀他們找到的希望。
防空洞的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廝殺聲。王璐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看著手里僅剩的十支抗體藥劑,突然覺得這金色的液體像滾燙的烙鐵。
他們找到了對抗沙血藥劑的武器,卻似乎也捅開了更可怕的馬蜂窩。
卡姆突然抓住王璐的手腕,眼神里的希望被恐懼取代:“威廉姆斯肯定還有后手…… 他每次派死士出擊,都會在后面跟著‘凈化隊’,用沙晶熔爐把戰(zhàn)場燒得連渣都不剩!”
防空洞外,隱約傳來了熟悉的嗡鳴 —— 那是沙晶熔爐啟動時的聲音,低沉而恐怖,像死神在磨牙。
王璐握緊了手里的抗體藥劑,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她知道,這場仗不僅是為了對抗沙血戰(zhàn)士,更是為了保住這來之不易的希望。
可面對刀槍不入的強化死士和能吞噬一切的沙晶熔爐,他們手里的這點抗體,真的夠用嗎?
防空洞的墻壁開始微微震動,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靠近。卡姆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哆嗦著,說出的話帶著哭腔:“來了…… 他們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