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手機聽筒中傳來的聲音,顯示電話已經接通了,但是這個時候,李修遠卻心里很是忐忑,其實他已經意識到一些問題了。
首先就是這個電話該不該打,按照常理來說,這個電話是應該打的,現在煤礦上發生事故了,自己不給打能行嗎?
但是云彥昌真的希望自己打這個電話嗎?這個電話打過去,就相當于難題交到了云彥昌手里,讓云彥昌來做選擇了,是全力展開救援?還是選擇遮掩下來。
是,云彥昌剛來黃塬縣,煤礦上發生事故,上邊也不會選擇讓云彥昌來擔責的,是張副縣長張景輝來擔責,但是張景輝擔責,云彥昌這個縣長就可以置身事外嗎?
不可能的,只不過是不需要他來引咎辭職而已,還是要背負上一些責任的。
所以云彥昌真的好選擇嗎?
要是自己不打這個電話的話,那云彥昌就可以置身事外,不管是發生什么事情,最后怎么處理,最起碼不需要讓云彥昌為難,大不了是自己這個秘書背鍋,自己沒有給領導傳達到位。
背鍋這種事情,不就是下邊人應該做的嗎?
自己到時候也有理由推辭,說安監局苗安這邊沒有匯報清楚,反正就是背個處分,有云彥昌的關照,自己這個處分過兩年也可以從檔案里邊取出來的。
現在聯網還沒有那么正規。
處分決定從檔案里邊撤出來了,就是撤出來了,不會影響自己前途的。
第二個問題,這個電話張景輝為什么不給云彥昌打?是因為沒有云彥昌的私人手機號嗎?不可能的,那是不是張景輝在不想讓云彥昌為難的同時,也決定保全自己,自己這個電話打出去也會得罪張景輝,同時讓云彥昌為難,相當于把責任攬在云彥昌身上了。
第三個問題,苗安是真的不清楚現場情況?還是假的不清楚現場情況?現場情況底下的被困的人數是多少,到底還有大的救援希望,還是說現在已經沒希望了?這里邊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的算計?
李修遠腦子里邊亂糟糟的,但是他還是任由電話在響著,沒有掛斷的意思,這里邊的各種利益因素他沒有完全考慮清楚,但是他知道,困在煤礦下的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
但凡有一點希望也應該救援一下,能救出來一個人,那都是挽救了一個家庭,父母可以不失去兒子,妻子可以不失去丈夫,子女可以繼續擁有父親。
李修遠不輕不重的給了自己一巴掌,他媽的,還是心不夠狠啊,前世在鄉下蹉跎了十多年,還是不長記性,成不了徹底的政治人物,算了,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選擇了就不后悔。
李修遠臉上連帶著一股決然的意味,電話這時也接通了,里邊傳來了云彥昌帶著睡意的聲音。
“修遠,出什么事了嗎?”
現在是凌晨三點鐘了,這個點打電話,誰的反應第一時間都是出事了,畢竟他們都是在體制內上班,并且手里還掌握著一定的權力。
不是街面上混的小黃毛,凌晨三點打電話,可能是喝多了,可能是打架進派出所了。
“云縣,剛才我接到安監局苗安局長的電話,在半個小時之前,位于中心鎮煤林村附近的金塬礦務下屬煤礦金鑫煤礦發生透水事故。
苗安在電話里邊匯報,現在現場情況不清楚,具體的被困人員,人員傷亡程度都不清楚,張景輝副縣長已經在這之前接到了通知,正在從市里往回趕的路上。”
李修遠盡可能用簡潔的語言,匯報現在自己掌握的情況,全程沒有一個字的廢話,更沒有加入自己主觀的判斷。
“繼續說。”云彥昌在電話里邊的聲音已經完全清醒了,現在是2005年,不是十年前,現在對于各地的安全事故已經非常重視了。
一旦出現安全事故,就沒有小事的,不像是十年前,煤礦上死幾個人根本就不算回事,也沒有人在乎,只要是家屬賠償到位就行了。
生命是無價的,但是人命是有價的。
一條人命多少錢,煤礦的老板們,心里非常清楚。
“云縣,現在現場還沒有展開救援,我剛才和苗局通電話的時候,已經告訴他了,讓他做好救援的準備工作。”李修遠咬牙說道,他知道說出來這話,很可能引起云彥昌的反感,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電話里邊,云彥昌沉默了三秒鐘,顯然在消化這其中代表的意義,事情發生半個小時了,沒有展開救援,這里邊顯然潛藏著很多東西。
不過也就是略微沉思過后,云彥昌就果斷的開口說道:“你做的對,把苗安的電話給我,我現在聯系他,你通知司機,咱們現在出發去金鑫煤礦現場。”
“好的,云縣,我現在安排。”
李修遠掛了電話,開始聯系司機宋宇。
電話響了兩聲接了起來,李修遠直接說道:“宋哥,你現在出發,開車去云縣長家,要快。”
“好的,李秘。”
這宋宇有個好處,什么都不問,安排好任務以后,就開始執行了。
李修遠從房間里邊出來,先去了衛生間,嘩啦啦的用冷水洗了臉,讓自己徹底的清醒,驅散酒意和睡意,然后拿上電動車的鑰匙,直接出門騎著車朝著云彥昌家而去。
這個時候,讓云彥昌的專車來接自己一趟倒是沒有問題,但是這時間緊迫,來接自己一趟就繞路了。
電動車行駛在黃塬縣后半夜的街道上,冷風一吹,李修遠的思維也擴散開來。
這金鑫煤礦出事了,能不能借著這件事,徹底的就把煤礦給關停了呢?本來就是計劃在煤林村建設新農示范村的,這金鑫煤礦開著,各種排污之類的,建設起來的難度就大。
這要是能把金鑫煤礦給關停了,那建設起來就會容易一些,畢竟金鑫煤礦要是關停的話,也不會繼續排污了。
本身金鑫煤礦這邊,其實也處于尾聲了,就是不干涉,開采起來也比較費勁了,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了,要是能讓這個關停的時間提前一點就好了。
李修遠心里亂琢磨著,車子也到了云彥昌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