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嘯被突然關心詢問起家中情況,連忙謙遜回道:
“娘娘但問無妨,屬下必當知無不言?!?/p>
太皇太后略一斟酌,溫和問道:
“哀家只聽到梨兒說起過你祖母,未聽到她提及你父母,你父母是出何變故了嗎?”
“回稟太皇太后,臣的父母在臣年幼時便過世了?!?/p>
“我沒見過我的父母親,聽祖母說,母親生下我便故去了。”
“父親在我尚在襁褓時也離開家中再沒回來?!?/p>
“后來祖母說,再收到他托人帶回來的銀票時,也帶來了他身死他鄉的消息?!?/p>
他說完,桌上再次靜默起來。
太皇太后訝然許久,嘆一口氣:
“是哀家唐突了,讓你想起這些艱難的往事。”
黃嘯微微一笑,釋然道:“沒事,屬下已經習慣?!?/p>
“得祖母撫育長大,對嘯來說,已是幸事?!?/p>
所以他刻苦讀書習字,想著考取功名能讓祖母安享晚年。
可惜事與愿違,他被征丁了。
又聽聞征他入伍的是北境抗敵的大軍,父親便是在北境身故的。
他才義無反顧前往,想去弄清楚父親的死因,順便將父親尸骨帶回。
加上當時的局勢,國家危難之際,如果國破,他考不考科舉,已經沒有多大意義。
不想他這一去,父親尸骨沒找到不說,卻辜負了祖母對他的企而望歸之心。
他沉重地嘆息道:
“只是可惜我沒能見到祖母最后一面,為她老人家養老送終?!?/p>
“是我不孝,亦是此生憾事。”
“這不能怪你?!?/p>
溫梨寬解道:
“婆婆去的時候很安詳,她唯一的心愿便是愿你能平安歸家?!?/p>
“如今你安然無恙,還成了家,有了孩子?!?/p>
“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必定欣慰不已,你莫自責?!?/p>
黃嘯努力壓去眼角的淚意,起身端起杯盞,與她致謝道:
“多謝王后娘娘代替臣陪在祖母身側,嘯敬您一杯?!?/p>
溫梨破涕為笑,起身接了他的敬酒:
“黃大哥這酒上次已經敬過了,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套話嗎?!?/p>
“這要是追溯起來,又要說起救命之恩的那些往事了?!?/p>
溫梨說完,飲下杯中酒。
不想剛入口,杯中酒成了茶水?
溫梨轉頭斜一眼把自己酒杯換掉的男人。
蕭行嚴朝她彎了彎嘴角,表示他的一片好意,她無語地怒瞪他一眼。
太皇太后可沒空理會小兩口這明晃晃的打情罵俏行徑。
話鋒一轉,又問起他的生辰八字來。
“好了,那就不說這些悲傷的往事了。”
“哀家看你與九郎的年歲相仿,不知你是哪年哪月出生?”
“回娘娘,祖母說臣是辛巳年辛卯已末日庚辰生。”
太皇太后眸色一閃,一把握住椅把,神色稍顯激動,緊張地又追問道:
“那出生后,你身上可帶有什么特殊之物?比如玉佩或胎記?”
黃嘯有些奇怪太皇太后為何會這樣問,他禮貌地微笑搖頭:
“回娘娘,沒有。”
生辰倒是對上了,可是當年分明塞了一塊傳家暖玉在他襁褓之內。
而且那孩子后臀下有一塊小黑斑,為何會沒有?
她略微失望,但又不死心地問道:
“那你祖母可有說起你們以前有沒去過別的什么地方?”
“你的生辰八字就只是你祖母自己記著,沒有其他可以證明的物品?”
黃嘯被問得越發奇怪和糊涂,微微沉吟片刻,思考一番后這才問道:
“您為何要問這些?是下臣的身世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徐姑姑連忙接話,“娘娘是看與黃公子有緣,所以想要徹底了解得仔細一些?!?/p>
“黃公子若不方便說,也沒事?!?/p>
“那倒沒有,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娘娘要這么問的話,祖母好像是有提過,說我不是在水光村出生?!?/p>
太皇太后激動道:
“那你是在何處出生?”
“說是京都,我出生后祖母才帶我回到祖籍地生活的?!?/p>
太皇太后抖著雙手神色不明,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失神片刻后,她轉過目光看向身旁的徐姑姑。
徐韻點頭,表示她知道怎么做。
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緩和了激動的神色后,太皇太后盡量用聽著平靜的語氣同他說道:
“黃公子,你與九郎有過命之交,與哀家的兒媳又有救命情分?!?/p>
“還與九郎長得有六七分相似,簡直是難得的緣分?!?/p>
“哀家如今見了你,難得一見如故?!?/p>
“不若這樣,哀家認你當義子,全了這份難得的情誼,不知你意下如何?”
黃嘯嚇得連忙起身,驚慌失措后退一步跪倒在地磕頭:
“娘娘恕罪,下臣,下臣出身低微,豈敢高攀?!?/p>
“有何不敢?哀家允你敢。”
“當然哀家也不會強迫于你,拋開家世身分,你若覺得哀家足夠當你長輩。”
“那哀家和攝政王、王后,將來便是你的家人,你的倚仗?!?/p>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來尋你義兄幫忙?!?/p>
“這怎么可以,屬下……”
“黃公子,娘娘是看你與我們王上王后有著不解的緣份?!?/p>
“娘娘輕易不會開口,這是真喜歡你才想認你當義子?!?/p>
溫梨吃驚地擰住自己身旁男人的手,眨著長長的睫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這吃一頓飯,怎么還吃出了一個認義親的現場?這是什么戲劇性的情況?
不過話說回來,這情況怎么有點耳熟?
蕭行嚴低頭盯一眼自己被擰成團的手背,無奈挑眉。
溫梨悄悄挨近他,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認太皇太后當義母,這橋段不是你之前用過的嗎?”
“現在真黃嘯認母后當義母,這緣分,兜兜轉轉繞一圈,竟然繞回來了?”
“簡直是繞不開的緣分,合該成一家人?!?/p>
蕭行嚴淺淺一笑,寵溺地睨她一眼。
“這你都還記得?記性不錯?!?/p>
“哼,你做過的所有荒唐事,我可全都記著的,你休想抵賴?!?/p>
“不賴,賴它做什么,將來我還要將這些豐功偉績講給我的孫兒們聽的?!?/p>
這也值得你炫耀?是什么了不得的光彩之事嗎?
溫梨無語地白他一眼,被他這厚顏無恥的臉皮臊得沒眼看。
薄唇一翹,某人暗自得意。
都成婚這么久了,他早能猜到她下一步的動作。
溫梨不想理會他,笑著朝跪在地上的黃嘯說道:
“黃大哥,如今你家中已無人,算起來就只剩我這個義妹了。”
“若你真能認母后做義母,那不僅有兄弟姐妹,還有了長輩關心撐腰,其實也是不錯的。”
言下之意,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還不快撿。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是屬下怕自己擔不起這等福氣。”
“有什么擔不起的,還看不出來嗎?母后和夫君是欣賞你的才能?!?/p>
“這是想讓你留在身邊,一起為國家做事。”
“可……”
“黃公子,再推辭就是抹了天家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