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暴怒，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老周，冷靜，冷靜……”

“冷靜個屁！老子都已經承認了還要怎么樣？要怎么處理，隨你們便！反正我沒錯，要我認錯悔過，門都沒有！下車！”周松有點失去理智了，憤怒地下車拉開后車門，趕二人下車。

“老周……”

見兩人賴著不動，周松竟直接伸手來抓鄭方圓，大概是想給二人一點壓力。

可他的體格子豈是鄭方圓的對手，只見鄭方圓揪住他伸出的右手，隨即用力往前一頂，直接把周松的右臂連帶著右半肩壓制在駕駛座的靠背上，整個人動彈不得。

“撒手！你他嗎撒手！”周松氣急敗壞，左手又夠不著鄭方圓，只能扭頭不住謾罵。

“我說了，冷靜點！你不冷靜，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冷靜了。”

鄭方圓摁著他估計有個兩三分鐘，直到周松乏力，沒再劇烈掙扎了，才開口道：“我們如果要處理你，就不會繞這么多彎子。你能不能避免處分、甚至能不能改變目前這一塊兼職的現狀，就在你能不能配合我們。聽明白了嗎？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周松沉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鄭方圓知道，這是挽尊的明白。

撒開手后，鄭方圓一臉歉意：“對不住，老周。剛剛是迫不得已。向你道歉。”

還真對得起“圓”字，剛剛那樣的沖突，馬上就能主動示軟道歉。大部分都做不到，最多是互相看著沉默，都等著時間去稍稍緩解尷尬。

“別扯這些沒用的了。直接說吧。”鄭方圓歉是道了，但他臉已經丟了啊。

“開車吧，邊走邊說，這次不去市紀委，還是送我們回高鐵站。”

周松沒再多說，直接發送車輛，再次上路。

“我要跟你說的，在接到關于你的舉報后，我們就決定實地來調查一下，而不是單純聽縣里的情況報告。在我的判斷中，跑滴滴、送外賣，不排除有閑著無聊找點事做的、故意炫耀好像打游戲通關的浮夸之徒，但對大部分來說，都是想利用八小時之外緩解一下經濟的壓力。如果是這樣去判定的話，它跟那些違規經商辦企業、兼職拿干股等等有天壤之別。反而和稿費創作等合規的一類。你覺得我這個說法有沒道理？”

鄭方圓一上來就站在了周松的角度，確實讓他有些驚愕：“有……就是這個理。”

贏得周松的信任傾向后，鄭方圓繼續說：“今天我們不但找到了你單位，還去了你家里，問了一些鄉上的人。經過我們詳細調查，確認你實實在在存在困難。像你這種困難，組織上應當有所幫助，但也不可能完全覆蓋，所以你才不得已這么拼命地去掙錢。而且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你都表現出忠厚老實、踏實肯干。工作上不給同事拖后腿，盡職盡責。生活中與人為善，大家都對你很贊賞。因為你開網約車，大家非但沒有對你有什么非議，反正還表示出了極大的理解和支持。這很難得啊。”

鄭方圓這話也不是故意夸大，至少，如果是鄭方圓，可能還得不到這么多支持。一來他的情況沒有周松嚴重，家里雖然困難，但沒有病患，得不到最大的同情。

二來他的為人確實不如周松更得人心。這個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成長經歷的曲折讓他對別人熱情不起來，總是天生自帶一種疏離感，想著都別注意到我就行，走悶聲不響發大財路線。二是走狗屎運因為政策提了副鎮長，上面還有一些三十來歲沒提拔的，對自己也產生了敵意。他又沒心思去化解，又和同事們不親近，自然而然在單位并不討好。

“你們這……”周松有點不知如何接話。他沒想到兩人調查得如此細致，更沒想到鄭方圓對他報以了這么大的同情。

這是處分前的安慰？還是不處分了？

鄭方圓給出了答案：“所以，像你這樣的情況，絕對不能處分！”

他忽然頓了一下，疑惑地轉頭看向冷剛柔，對方剛剛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知道冷剛柔是提醒自己不要先表態。

但鄭方圓未做理會，有什么不好表態的，事實擺在眼前，要是自己這一通忙活，最后還是讓周松挨了處分，那不是寒心嗎？

更重要的是，他要一句周松為自己正名。同樣是開網約車，周松這么慘的情況都被處分了，那鄭方圓更沒有辯解的余地了。

所以，他不但要表態，而且要當著冷剛柔的面表態。案子是兩個人一起調查的，結論也是兩個人共同結論。不要到時候產生分歧后，冷剛柔忽然不站自己這邊，那就一敗涂地了。因為那說明，調查結論并不一致，調查也就不可信了。

“我們一直強調嚴管厚愛。”鄭方圓接著道，“如果像你這種情況都要挨處分，那我們組織還有什么厚愛可言？”

“領導，您說得太對了！我雖然沒跟您們市紀委的領導打過交道，但縣里、鄉里的紀委干部我都打過交道，真沒有像您這么有格局的！”鄭方圓明確表了態，周松感動不已，連稱呼都變了。

“哈哈。所以啊，不要對紀委抱有抵觸，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還是想著挽救的，沒有誰一上來就非得整人。現在不會再想著把我們轟下車了吧。”

“哪能啊。”周松一臉尷尬，“剛剛是在氣頭上，魯莽了，領導們別見怪。這一趟我免費送。”

“不能免費，該給的我們照樣給。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您說。”

“案子已經轉縣紀委，我們呢相當于是暗訪的形式，后面縣紀委還會再次調查你的事情。你的案子也沒到提及辦理的程度，但我們會全程跟蹤。所以……”

“我懂，今天的事不說，是嗎？”

“就是這個意思，配合調查，如實反映，不要講別的。”

“行！”雖然不知道鄭方圓為什么要隱藏行蹤，又為什么要讓縣紀委再查一次，直接給縣紀委打招呼不更省事嗎？但出于對紀委工作的不了解，和對鄭方圓的信任，他沒有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