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小伙子不帶故意成分的吹捧,鄭方圓心下已經(jīng)了然。看來,此番走訪調(diào)查,收獲頗豐。
又交談了一會兒,門外大步流星進來一個人,正是昨天剛見過的周松。
“你們好……”周松伸出手來,可見到兩人,頓時呆愣住了,“是你們啊……”
立馬他就回過味來不對勁,鄭方圓二人和他并沒有拾金不昧的故事。那這兩人突然找到自己的單位……
“你們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周松警惕起來。
小伙子成了這里面完全不知情的第三人:“老周,電話里不是跟你說了嗎?這兩人是來感謝……”
“你別說話,他們在撒謊!”周松打斷了小伙子的話。
“啊?”小伙子愣住了。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老周。”鄭方圓上前搭上他的肩膀。
出于警惕的本能,老周想掙脫反駁。但鄭方圓的體格和力量,又豈是他能反抗的,被抓得動彈不得。
冷剛?cè)嵋采锨埃骸皼]事的,老周,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找你聊一聊。”
“有什么就在這聊!老周,要不要幫忙叫人?還是報警?”小伙子也回過味來了,以為老周遇上了來路不明的麻煩。
“只是一件小事聊聊,沒必要弄得那么麻煩吧。這大白天的,還要你送我們回市里呢。”鄭方圓盯著周松,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眼神中卻是不容抗拒。
周松打量了兩人好幾眼,終于是卸了力,對小伙子說:“不用,我跟他們聊聊。”
鄭方圓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出門。
來到院子里,鄭方圓說:“你車呢?”
“有什么就說吧。”
“車上說。我說了,我們要坐你車回市里。放心,錢照付。”
周松看著鄭方圓,不知道這人到底意欲何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嘆了口氣:“我開過來。”
周松去開車,冷剛?cè)峤K于逮著機會發(fā)問了:“你又搞什么幺蛾子?難不成挑明身份?”
“不挑明身份,我見他干啥。”
“你可想清楚了,要是漏了出去,領(lǐng)導(dǎo)不會高興的。”
“你是紀委出身,應(yīng)該比我更懂。調(diào)查是不能有遺漏的,除了其他的證人證言外,當事人的交代也是不能缺的。否則怎么準確把握當事人的心理狀態(tài)?”
“沒想到你對紀檢辦案規(guī)則還挺了解,偷偷補課了?”
“呵呵。”鄭方圓只是笑了笑。
他之所以了解一二,一方面是從范壯壯那里撿到的,另一方面他確實是提前看了一些實務(wù)書,不然到了市紀委,一直是個門外漢可不行。
但冷剛?cè)釁s道:“你補課也不補全啊。”
“什么意思?”
“咱們要是不跟周松挑明身份,全程都是靜默狀態(tài),還能用個人行為去解釋。充其量批評我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要是挑明了,那就是代表市紀委正式辦案了。但你要知道,我們是沒有獲得準許的。也就是說,我們是違規(guī)辦案。這要是認真起來,責(zé)任就完全不同了。我們怕是擔(dān)不起的。”
此言一出,鄭方圓整個人呆滯了。終究還只是門外漢,居然沒掌握這一條規(guī)定。這才是現(xiàn)實,紀委辦案規(guī)定那么多,豈是鄭方圓一兩天就能全知的。
轉(zhuǎn)眼,周松便將車開了過來。
鄭方圓卻怔在原地,猶豫該不該上車。
真要像冷剛?cè)崴f,這只腳踏上車門,后果真是難以預(yù)料。說嚴重點,兩人都得背上處分,特別是冷剛?cè)幔頌榧o檢干部,知規(guī)違規(guī)。說輕點,恐怕也得逐出專班,灰溜溜滾回原單位。
正當鄭方圓猶豫時,冷剛?cè)釁s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事已至此,別回頭了,先把眼前事辦好。我來想辦法。”
然后率先上了后座。
鄭方圓望著她,咬了咬牙,人死卵朝天,干都干了,想那么后果做什么!
車輛啟動,幾人卻保持著沉默。
直到進入融秦縣,即將駛向融秦大道,周松才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是干嘛的?這么大費周章來找我。”
“你應(yīng)該先問我們?nèi)ツ模俊?/p>
周松一怔:“不是去高鐵站?”
“不,去市紀委。”
茲……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周松一腳狠剎,直接把車從70KM降到了0,后座兩人都往前一個踉蹌。
“你……你們是市紀委的?”周松回過頭,聲音略微顫抖。
話已挑開,鄭方圓和冷剛?cè)釋σ暳艘谎郏笳呓o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鄭方圓直入主題:“沒錯,我們是全市干部作風(fēng)專項整頓專班的。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違規(guī)兼職開網(wǎng)約車牟利,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還有什么好否認的,都被抓現(xiàn)行了。
“沒錯,我是在開網(wǎng)約車。但不應(yīng)該是縣紀委來查嗎?”都是體制中人,周松對此也是知道的。
“案子已經(jīng)轉(zhuǎn)交縣紀委辦理。但我們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來實地調(diào)查走訪一番,以免下面簡單粗暴處理。”
“還有什么好調(diào)查的……”周松無可狡辯,倒也坦坦蕩蕩,“你們直接處分我就是了,處分了我,我不開網(wǎng)約車,也會去送外賣、去給人干苦力。你們就算開除我黨籍,我也不會停下的。”
“為什么?”
周松氣憤道:“為什么?你們不是都已經(jīng)知道了嗎?我不去賣力掙點錢,就憑我一個月幾千塊的死工資,連我老爹的藥都買不起!”
“可你要知道,一直不悔改,那性質(zhì)就嚴重了。不僅會開除黨籍,可能還要開除公職的。”
周松沉默了,開除公職,對他這個已經(jīng)在體制內(nèi)幾十年的干部來說,損失無疑是巨大的。
隨后,周松突然重重拍了拍方向盤,爆發(fā)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你們這幫人就知道問責(zé)問責(zé)!老子是貪污了,還是受賄了!那些個**分子不去抓,偏偏盯上我這個賣苦力掙點小錢的!處分吧!處分吧!隨便你們!等我老爹病死了,我就把他拉到你們大門口去!讓所有人都來評評理!”
“你先別激動……”冷剛?cè)岢鲅园矒帷?/p>
“下車!都給我下車!老子不想載你們了!”周松朝兩人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