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創作組辦公室內,小組成員看著劉一民和李蘭勇的背影,暗暗揣測,兩人是什么關系。
老張看了一眼孫藝紅,笑著說道:“藝紅,一民這小子走了沒福氣,來,暖水壺里面的這點倒我這個杯子里邊吧。”
孫藝紅走后,老張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什么人說話:“年輕人的事啊,真搞不懂了,搞不懂就搞不懂吧,也不是咱們光想就能搞懂的,順其自然最好。”
老孫喝了一口茶,若無其事地說道:“是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
老張還想說什么,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臉色剛開始還挺好,慢慢地凝重了起來,看了一眼創作組的成員后起身匆匆離去,騎著自行車直接朝革委會而去。
東方紅是全縣最好的國營飯店,里面的菜品全,尤其是肉菜種類多,他們作為最大的國營飯店,肉等比較稀缺的食材,能夠得到優先分配。
味道也好,這個年代大家肚子里面的油水都不足,多放點油都能吃的香噴噴的,何況是肉。做的只要不是太難吃,都能吃下去。
走進東方紅飯店,迎門的是柜臺,后面站著兩個懶懶散散的服務員,瞥了劉一民和李蘭勇一眼,隨后將眼睛轉到頭頂的價格表上,意思是想吃什么自己看。
飯店除了一個大廳,還有一個二樓,光服務員都有七個,全都系著白色的圍裙和頭戴白色的帽子,吃飯的人衣服穿著都比外邊的大部分行人干凈和體面許多。
“辣椒炒肉、灌腸、兩碗燴菜和六個面饃,總共多少錢?飯票只有一斤的,不夠的話,我們加錢。”
辣椒炒肉9毛錢,灌腸8毛,大燴菜一碗5毛,白面饃一個5分錢,這是有糧票的價格。
“三塊。”服務員打量了兩人一眼。
劉一民數了數錢,又指著服務員后面架子上擺著的汽水說道:“再來兩瓶汽水,北冰洋的。”
一頓飯花了三塊五毛錢,看得李蘭勇眼皮直跳,這也太奢侈了。
“一民,等我當兵走了,我也請你吃。”李蘭勇開心地說道。
“那估計得等你當兵回來探親的時候才行,你出發的時候,我已經在學校了。我爹娘在家里面怎么樣?”
等菜的間隙,兩人聊了起來,只不過李蘭勇的眼睛一直朝后廚瞅,一邊說話,一邊小心地吞咽著口水。
“不行了,我不行了,一民,你別給我說話了,我現在滿嘴都是口水,肚子也在咕咕叫。”李蘭勇趴在桌子上,無奈地說道。
李蘭勇本來想去后廚催一催的,可是掃到“不準無故毆打顧客”的標語時,又泄了氣。聽說,后廚的這幫廚子打顧客很有一手。
先上來的是燴菜,這是豫省的特色菜,各種菜配合著豬肉扔進去一起炒,上面浮著一層油,味道特別好。豫省農村家有紅白喜事的時候,請來幫忙的人吃飯的時候就會做這道菜。
柔軟溫熱的白面饅頭,李蘭勇一口下去就是一個大缺口,缺口上殘留著牙印和燴菜的湯汁。劉一民也被感染了,兩人也不說話,就開始了干飯模式。
直到桌上最后一塊青椒放進嘴里,兩人才放下筷子相視一笑,一口橙汁入肚,打了一個飽嗝,空氣里還都是燴菜的味道。
李蘭勇摸著肚皮感嘆了一句:“當作家就是好啊!”
“怎么?不覺得當兵好了?”
“當兵也好,但沒你吃的好。部隊里面經常是清水煮白菜,伙食費只有四毛五,不過吃飽是沒問題。聽我哥說空軍的伙食標準最高,一類灶最高兩三塊,天天吃肉。”
李蘭勇只要提起部隊的事情就頭頭是道,這些全靠他哥通過信告訴他。
吃完飯,將汽水瓶子放到柜臺上,空瓶子回收一分錢一個,服務員當場遞給了他們兩分錢。
回去的路上,路過郵局,劉一民進去又給《詩刊》寄了一首詩。縣城的郵局大,業務量也多,寄信還得排很長時間的隊。
“一民,這是你新寫的?”
“對,不過這是詩,不是小說。”劉一民笑著說道。
“多少字?”
“沒多少,只有兩行!”
“兩行?”李蘭勇撓了撓頭發,眼睛瞪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兩行,能算詩嗎?”他雖然不喜歡讀書,可也上過初中。
“怎么不算?詩歌并沒有固定的長短,主要看內容。”
劉一民笑呵呵地說道,這兩句是他很喜歡的以前很喜歡的句子。如果不是的話,他才不會投,稿費按照千六的標準,也才六塊。
“厲害啊,一民!”李蘭勇感嘆道。
兩人回到文化館,中午就直接將席子放在了地板上,兩人躺在席子上午休,比睡在床板上涼快多了。
.........
革委會主任辦公室,館長老張眉頭皺成了螺絲,他從革委會主任楊玉山的嘴里聽說,地區文化館的同志要來見一見劉一民,但他們還不知道劉一民已經在縣文化館工作了一段時間。
這一次來肯定是為了將劉一民調到地區文化館,老張心里面是非常不情愿的,人才到手還沒捂熱,甚至連檔案還沒進文化館。
楊玉山也不愿意,縣里面好不容易出現一個作家,直接就要被摘桃子了。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老張抬頭說道:“楊主任,市文化館的人來不一定有用,劉一民同志參加了今年的高考,他在等高考成績.....”
還沒說完,楊玉山揮了揮手,撇了撇嘴說道:“老張,他考不上。”
“楊主任,我覺得....”
“我上次讓教育部門的同志查了一下去年我縣考生的高考成績,他考了零分。”
負責查成績的人只看了去年的分數匯總,并沒有去調劉一民的檔案,要是調了就會知道他為什么是零分。
“不至于吧,楊主任,你在開玩笑....其他的再差,作文總應該有成績的。”老張只當楊玉山在開玩笑。
“我可沒心情開玩笑,我估計他寫了什么不該寫的,所以作文是零分,去年出現過不少。就算作文考的不錯,其余的不行也考不上。”
老張冷靜了下來,他一直在惦記著劉一民的高考成績,每次問的時候,劉一民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沒想到....
看來,縣文化館是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