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拱手道:“微臣已讓此人提前到京師候著,便是怕陛下召見。”
官家大喜:“速速讓他過來。”
高俅立馬領旨,親自去宮外請人。
皇城外,殿帥府。
呼延灼早早來到衙門,坐在班房中,哪里都不敢去。
高俅要舉薦他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到底能否討伐梁山,他心中也是雜念紛飛。
為國效力,乃是本分。
只是想到上一次營救宋江,又與梁山兵馬簡單交鋒,他心中格外沉重。
尤其是遠遠望了一眼梁山首領,那人的氣勢,實在非比尋常。
縱然人群中,都能夠知道,誰是統御大將。
聽說他只是個文人,真是奇怪。
一個落地的讀書人,搖身一變成為梁山賊寇,竟然能文能武,戰績斐然。
呼延灼放下手中的文書,百思不得其解。
文書卷宗,他已看了大半,不看還好,越看越是心驚。
此人從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投奔梁山開始,好似神仙附體,連敗官軍,積小勝而達大勝,最可怕的還是,原本六七百人的小寨子,在他的經營之下,雄踞水泊梁山,吞噬周遭小賊。
最關鍵廣招江湖賊人,擅長經營地方,與鄉紳地主,互動頻繁,收買人心更是一絕。
竟然蛇吞大象一樣,從六七百人規模,眼下膨脹到兩三萬之數,霸占濟州一半之地,過往商道,堂而皇之收取稅賦。
更是在鄆城設置官府機構,儼然地方王國架勢,實在匪夷所思。
這樣的人,好似一夜之間化作了神仙。
呼延灼為官多年,太清楚治理地方極為艱難,尤其是看他作戰的戰績,仿若此人有預測未來之能。
最讓呼延灼心悸的還是落松坡一戰,王稟統御的禁軍精銳,居然大敗而歸,便是萬斌都被生擒。
“令行禁止,武將善戰,軍紀嚴明,甲胄齊全,哪里是什么山賊?簡直就是節度使一般的人物。”呼延灼自言自語說道,心中感慨萬分。
他忍不住代入一下,若他是王倫,想要成功發展到今日規模,呼延灼都想不通,到底如何養活兩萬兵馬。
“無妨!王稟拿不下的梁山,若是我能拿下,便是光宗耀祖,又是不同了。”呼延灼下了決心。
正想著,外面一陣馬蹄聲,沒一會,便見好幾個禁軍軍士沖進來。
“呼延都統制,高太尉已來,還請接圣旨!”
呼延灼又驚又喜,急忙將衣衫一整,疾步走出。
等剛入大廳,便見高俅跟一名圣旨特使一同前來。
呼延灼立馬下跪,聽了圣旨,左右恭賀一番,呼延灼又拜謝高俅、特使一干人等。
高俅上下打量呼延灼,很是滿意,催促道:“莫要行這些虛禮了。官家急著見你,你跟我們走,快些覲見。”
高俅特意為呼延灼備了好馬,一群人趕忙趕赴皇宮。
呼延灼心中緊張,這也是他第一次拜見皇帝陛下,他忍不住又整理一番衣衫,生怕失了禮儀。
至于此番出征,呼延灼心中又拿了主意!
為國征戰,乃是將領本分,根本不需要多想。
只是,為何心中總覺得哪里不對呢?
呼延灼也不知道為何,他一直忘不掉王倫直視他的那個眼神,犀利而又清醒,仿若能一眼看看穿過去與未來。
高俅側目道:“覲見官家,莫要走神,也不要太過慌張,失了分寸,那才是大不敬。”
呼延灼急忙道:“多謝太尉提點,在下明白。”
高俅又道:“梁山王倫與林沖,合謀害死我的兒子!
本官與梁山乃是生死大仇,只要你能剿滅梁山,從今往后,你便是本官的恩人。”
“不敢,卑職豈敢做太尉的恩人!此事若官家應允,卑職自然盡心竭力,不敢有半分怠慢!”呼延灼趕忙說道。
等眾人進入宮中,文武百官早已左右等候,呼延灼深吸一口氣,闊步上前,跪伏行禮。
終究是歷練過,呼延灼不曾失了禮數。
“平身,快些抬起頭來。”官家高聲說道。
呼延灼大咧咧起身,平視前方,卻不敢與皇帝對視。
官家俯瞰下方,這呼延灼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面向周正,自有一股虎威,尤其一雙眼睛,內蘊精芒,很是威猛。
官家忍不住撫掌贊嘆:“好,好生一個猛將,不愧是名門之后,儀表堂堂。
呼延灼,朕賜你踢雪烏騅馬,此馬日行千里,乃是上上之馬,便賜你做坐騎,若能剿滅梁山賊寇,朕庇佑重賞!”官家勉勵說道。
呼延灼又驚又喜,趕忙跪地叩謝:“官家厚賜,下官定要勤勉操持,剿滅梁山。”
官家勉勵一番,高俅、呼延灼等人陸續退下。
等人出去之后,官家回到寢殿的書房。
趙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縱然作為一國君王,可是操控人心,本身就是艱難的事情。
臣子是否忠心,又無法看穿其心?
皇帝看似站在高位,可是皇帝一樣有看不到的地方,因為他只有一雙眼睛。
他們每個人都會說著好聽的話,可是有些真話和假話混合在一起,往往會讓人無法判斷。
有時候混合的話語,假話也會變成真話,真話也會變成假話。
最為重要的還是,作為一朝皇帝,面對的這些進士出身的文臣們,可以說乃是全國最為聰明的一批人。
皇帝如果不夠聰明的話,就會被文臣們拿捏。
皇帝的權利看似神圣無比,然而如何傳達意志,又團結到文臣的支持與敬畏,這本身就是一個浩大而繁雜的問題。
既要使用,又要防備,皇帝只有他一個人,而臣子們,卻有很多很多人。
聰明人的心眼很多,他們說話漂亮,有時候極容易被他們的話語所迷惑。
而到底是真的,又什么是假的?
這本身是極為艱難的事情。
偌大的朝堂,黑壓壓一群大臣,看似恭順,一個個低眉順眼,可是有多少人指望皇權之名,達成他們的升官發財?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世人都以為皇帝可以為所欲為,可以隨意決定人的生死。
事實上哪有那么簡單。
“梁師成,北邊的情況如何了?”趙佶提起筆,在白色的紙上寫了兩個字。
梁山。
這時,一個宦官悄然走近,幫著磨墨,低聲道:“官家,有個好消息呢。”
“說!”
“童樞密在江南取得大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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