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帶著林淵，沿著一條更為幽靜，也更為古老的冰晶小徑向圣宮深處走去。這條路顯然并非尋常弟子能夠踏足，四周的建筑愈發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渾然天成的冰雕玉砌，空氣中的靈氣也愈發純凈。

“這個冰魄寒池，有什么特別的嗎？”林淵打破了沉默，他能感覺到越是深入，極寒氣息就越是清晰。

凌清雪的腳步沒有停，聲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許，帶著一種談及宗門圣地時特有的敬畏：“冰魄寒池的具體來歷，如今已無人能說清，宮內典籍中只有第一任宮主留下的只言片語。據說是匯聚天地間最寒、最凈、最純的九種寒源之水，輔以三種萬年靈泉、五種地脈冰髓，最后再引一道太陰月華圣光所煉，永不干涸，宛如活物。”

她頓了頓，側過臉，冰藍美眸認真地看著林淵：“你要小心，宮中絕大多數弟子，在踏入池水的瞬間便會被凍結全身經脈和玄脈，若非搶救及時，輕則修為盡廢，重則當場殞命。即便是天賦異稟的師姐，最多也只能在池邊借著溢散的寒氣修煉，能堅持一炷香便已是極限。”

“既然如此危險，你為何還要幫我？”林淵看著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宮主的命令是一回事，但他能感覺到凌清雪此刻的關切并非完全出自命令。

凌清雪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迷茫，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被師父帶到寒池邊時，只有五歲。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像其他孩子一樣被寒氣所傷，可我……感受不到絲毫寒氣。”

她回憶著當年的情景，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困惑：“對我而言，那寒池就像是溫暖的泉水，不僅不痛不傷，池中的冰魄靈液還會主動涌入我的體內，助我修煉。師父，也就是宮主，也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只說我的體質異于常人，我想，正是因為如此，宮主才會讓我來幫你吧。”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會被稱為圣女，林淵心中了然，一個能把九霄圣宮的禁地當成自家浴缸的人，確實擔得起這個稱號。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一處幽深的冰谷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然冰窟出現在眼前。冰窟入口處，籠罩著一層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光幕，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這里就是冰魄寒池了。”凌清雪站在光幕前，伸出纖纖玉手，光幕便分開一道口子。

林淵跟著她走入其中，眼前的景象讓他也不由得為之贊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頂之上，垂下無數根晶瑩剔透的冰晶鐘乳，每一根都散發著柔和的寶光，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而在溶洞的中央，便是一方占地約有數丈的池水。

池水清澈見底，卻又深不見底，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幽藍色。水面之上，沒有一絲波瀾，卻有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緩緩升騰，凝聚成各種奇妙的形態。整個空間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那股直入靈魂的寒意，讓林淵都感到一絲凜然。

“好了，我們進去吧。”凌清雪的聲音在空曠的溶洞中回響。

說完，她便當著林淵的面，做出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舉動。

她那纖細白皙的手指，竟是無比自然地伸向了自己腰間的衣帶，開始解了起來。

“誒？！”林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下意識地喊道，“你干嘛？”

凌清雪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那雙清澈的美眸，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說道：“進入寒池，自然需要除去衣物，方能讓池水中的靈力最大程度地浸潤全身，這是常識。”

她的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說“吃飯前要洗手”一樣天經地義，手上的動作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那繡著精致冰蓮紋的腰帶，已經被她解開了一半。

林淵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常識？這在你們九霄圣宮是常識？

他承認，這位圣女的身段堪稱完美，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那驚人的曲線，面紗下的容顏，也絕對是傾國傾城級別。但這……這也太刺激了吧！

他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美眸，忽然明白了。對于一個從小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全女子環境中，男女之防這種概念，或許真的就只存在于書本的教條里。在她看來，一起進入圣地淬體，除去衣物，可能就跟在丹房里一起研究丹方一樣，是一件單純而神圣的事情。

可問題是，他不是啊，他是個思想正常的男人。

“停停停。”林淵趕緊擺手，感覺自己的臉頰都有點發燙，“那個……清雪仙子，多謝你的好意，不過還是我自己來吧，我自己進去就好，真的。”

凌清雪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似乎更加困惑了。

她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林淵話里的邏輯，片刻后她像是理解了什么，輕輕點了點頭：“也好，那我就在這里為你護法，若有任何不適，便立刻出聲，我會馬上救你上來。”

說完，她便退后了幾步，在一塊冰巖上盤膝坐下，閉上雙眼。

林淵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躲過了一劫。他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九霄圣宮，真是一群……奇女子。

他不再猶豫，迅速脫去外衣，只留一身短褂，深吸一口氣，一步踏入了那幽藍色的池水之中。

在腳踝接觸到池水的瞬間，林淵只感覺眼前猛然一黑，整個人的意識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從身體里硬生生抽離，然后被狠狠地拽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淵。

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甚至失去了我這個概念。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紅光在他混沌的意識中亮起，他看到了一條赤紅河流，那正是他體內那條火系玄脈。它在他虛無的意識空間里，散發著熾熱與霸道，是他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然而，下一刻，無盡的冰藍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侵入了他那另一條暗淡的玄脈之中。

起初只是一點星芒，隨后變成一條細線，再然后，那條細線不斷地被后續涌入的冰魄源力填充、拓寬、點亮……

林淵的意識被這奇景所吸引，他看到，一條嶄新的，散發著純凈冰藍色光輝的玄脈，正在他體內緩緩成型。

僅僅數十息，他便看到那條玄脈竟已徹底成型，通體冰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饒是他前世為醫圣，見識過無數奇經異脈，也從未見過，更未曾聽說過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玄脈乃天生，屬性固定，后天絕無可能憑空生出第二條不同屬性的玄脈。

加上原本的赤色玄脈，此時的他，體內竟有兩條屬性截然相反的玄脈在同時運轉。

林淵心想，赤色代表火系玄脈，這冰藍色，毫無疑問代表著冰系，或者說是水系玄脈。那剩下的六條依舊暗淡的玄脈……難道說，它們也分別對應著一種屬性，等待著被激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體質孱弱，是公認的廢物，為何會擁有這種連他這位醫圣都無法理解的玄脈？

他一時間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能暫時將這個驚天的疑問壓在心底。

與此同時，寒池之外。

盤膝而坐的凌清雪猛然睜開了雙眼，冰藍色的美眸中充滿了驚疑不定。

她本以為林淵最多堅持幾十息，就會被凍得半死不活地求救。可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池中的林淵，除了最初入水時身體有過一瞬的僵硬，之后便再無任何異動，甚至連一絲玄力波動都沒有外泄。他就那么平靜地浸泡在池水里，只露出一個頭在外面，雙眼緊閉，呼吸平穩悠長，仿佛不是在九霄圣宮最兇險的禁地里淬體，而是在自家后院的溫泉里睡著了。

難道……他跟自己一樣也有特殊體質？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凌清雪便覺得有些荒謬，一個身負絕頂煉丹術，又能無視冰魄寒池侵蝕的怪胎，這世上真會有這樣的人？

她壓下心中的雜念，繼續為他護法。

然而，就在她這個念頭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原本平靜的池面，毫無征兆地蕩開了一圈圈漣漪。緊接著，林淵的身體緩緩地從池水中浮了上來，整個人橫躺在水面之上。

凌清雪心中一緊。

死了？這是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只有尸身才會浮起。

不對！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林淵的氣息雖然變得極其微弱，但并未斷絕。只是那氣息之中，夾雜著一種讓她都感到心悸的、純粹到極致的冰寒。

下一刻，更讓她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

“咔嚓……咔嚓……”

一層厚厚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在林淵的皮膚上凝結。從他的腳尖開始，蔓延至小腿、大腿、腰腹、胸膛……不過短短十數息的功夫，林淵的整個身體，竟被一層厚厚的冰霜徹底包裹，變成了一具晶瑩剔透的冰雕。

“不好！”

凌清雪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她猛地從冰巖上站起，冰藍色美眸中寫滿了駭然。

她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晃直接沖入了冰魄寒池之中，迅速游到林淵身邊，伸出雙手，想要將林淵托起。

然而，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林淵時，一股鉆心刺骨的寒意，竟是第一次順著她的指尖，傳遍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