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下?”
趙今安想了想走過去,和蔣芷晴并排站在江邊。
身后是罐頭廠。
“那么冷的天,蔣廠長怎么來了江邊?”
趙今安不知道蔣芷晴在這里站了多久了。
“吹吹冷風,冷靜冷靜。”
蔣芷晴始終看著前方漆黑的江面,江面很平靜,就像蔣芷晴的性格,可能內(nèi)心并不平靜。
“情懷?”
趙今安試著問了句。
蔣芷晴這才緩緩轉(zhuǎn)身看向趙今安,趙今安又說:“是不是內(nèi)心有點失望?”
“趙總.....”
蔣芷晴聽明白了,又轉(zhuǎn)身看著江面輕聲訴說道:“談不上失望,我是在思考我自己。”
“堅持了那么多年,你廠里的員工都去水廠問招工了。”
趙今安沒接后半句,只按照自己往下說。
這是他兩世的說話方式。
蔣芷晴搖頭:“沒有失望,你水廠工資高,她們?nèi)ツ闼畯S很正常。”
“這些年是你的堅持,她們才在家有了份工作做。”
趙今安看了眼水廠方向:“還是去年....我叔叔為了賺錢背井離鄉(xiāng),還有你的愛人,想把這里打造成一張旅游名片。”
“她們都是受益者,結(jié)果....她們轉(zhuǎn)頭就來水廠問招工。”
“趙總,你說的這些沒實現(xiàn),沒人會為了別人的理想覺得欠人情。”
蔣芷晴沒什么表情:“駱總來的那天,我就預料到了,誰工作都是為了賺更多錢,我堅持....是他的理想。”
“事實證明,6年了,我也失敗了。”
“這個罐頭廠在8年前就應該倒閉了....”
蔣芷晴沒繼續(xù)往下說,又把話題拉回來:“彭廠長和盧經(jīng)理來問過我,他們可能把這件事當成一件美好。”
“我父母當我是失去了丈夫,躲在蔣家坳是療傷逃避。”
“趙總,你覺得我是哪種?”
趙今安沒正面回答,而是問道:“婉兒呢?”
“在縣里,她外婆來接走了。”
蔣芷晴撩起一縷長發(fā):“趙總,還要謝謝你,你們公司來蔣家坳拍廣告那天,婉兒和梅花鹿玩的很開心。”
“介意我抽支煙嗎?”
“沒關(guān)系。”
蔣芷晴嘴上這么說,人卻挪動腳步站在了上風口。
趙今安:......
他覺得還是李艾蘭好,李艾蘭會主動幫忙點火。
看趙今安嘴里叼著香煙,又不點火的模樣,蔣芷晴突然笑了一聲。
“抽吧,真沒關(guān)系。”
“蔣叔抽旱煙,味兒還濃些,我只是....有很多年沒男人在我身旁抽煙了。”
趙今安愣了一瞬。
他沒想到蔣芷晴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江邊,月光下。
30歲的蔣芷晴,眉眼間沉淀著一種被打磨過的溫柔,只是那溫柔里,總縈繞著一縷揮之不散的清冷與孤寂。
就如同現(xiàn)在月下獨影般的清冷與孤寂。
趙今安側(cè)身才點燃香煙:“走走?肚子有點餓了,蔣叔晚上做了肉夾饃。”
“好。”
蔣芷晴微微點頭。
二人并排深一腳淺一腳朝蔣叔家走去。
蔣家坳沒有路燈,各家各戶關(guān)著門,偶爾有人出來會打聲招呼“趙總,蔣廠長。”
男的,趙今安會主動散支煙。
這是在別人的地盤。
蔣芷晴一直和趙今安保持點距離,她笑得依然溫婉動人,就是眼神中帶著一絲仿佛凝視著舊日時光的恍惚。
“趙總,他們對你很熱情。”
“.....”
趙今安就看著蔣芷晴,一本正經(jīng)道:“村主任對我更熱情。”
“.....”
蔣芷晴又抿嘴一笑,點頭。
這是實話。
趙今安來蔣家坳投資,給了蔣家坳村委會錢,還塞了三個大紅包。
這些蔣芷晴肯定能猜到。
再說了,以后蔣家坳家家戶戶有人在水廠上班,趙今安就是她們的老板。
蔣家坳的人都打聽清楚了,資星水廠的工人一個月有2-3千工資。
甚至3千多!
就是加班比較多,幾乎天天加班。
但是能在家門口做事,顧到家里,一個月還有那么高工資,蔣家坳的人現(xiàn)在都想進水廠,還想把在外務工的年輕人喊回來。
農(nóng)村就這樣。
家里事很多,農(nóng)務活還想干到。
在蔣家坳也沒什么開銷,工資等于純賺。
蔣芷晴只是沒想到趙今安說話那么直白,還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一般人會故作謙虛擺手笑道:“哪里,哪里。”
偏偏趙今安不像是炫耀,他只是在闡述事實。
蔣芷晴和趙今安沒打過幾次交道,駱瑾芝和沈子言已經(jīng)習慣了。
“趙總。”
“嗯?”
“你和盧經(jīng)理說,沒必要一戶只招一個人,這樣你們可以少建點住房,村里的人可以多掙點錢,你們放心,我父親不會給你們穿小鞋。”
“那你的罐頭廠呢?”
“我想做,我可以招村里年紀大的,反正沒什么銷量,沒關(guān)系的。”
二人間隔半米的距離。
蔣芷晴坦誠相待,她又不知道蘇緬的存在。
如果蔣增年真要為難水廠,還真的很麻煩。
“蔣廠長。”
“嗯?”
趙今安突然停住腳步,看著蔣芷晴:“要不你的罐頭廠加個臻然?”
蔣芷晴呆住了。
“趙總,你是收購?”
“你的罐頭廠有什么值得收購的?”
趙今安認真道。
“......”
蔣芷晴再次刷新對趙今安的認知,沉默了會,看著趙今安一臉平靜問道:“那趙總的意思.....”
“我給你臻然兩個字,再給你銷售渠道。”
趙今安言簡意賅:“罐頭廠還是你的,你分我錢。”
蔣芷晴有點哭笑不得:“趙總,你這算盤打的....收購還給錢。”
“我給了你銷售渠道。”
趙今安笑著說:“經(jīng)銷商拿貨搭點出去,設計一款罐頭方便擺冷藏柜,你的罐頭廠就可以活很滋潤了。”
“除非你還想把罐頭廠做很大。”
蔣芷晴就看著趙今安,很認真很認真:“趙總,我可以想想嗎?”
“想什么?”
“我把利潤給你,只留一點點,可以不加臻然兩個字嗎?”
趙今安就看著蔣芷晴不說話。
他知道蔣芷晴為什么不想加“臻然”兩個字。
蔣芷晴也看著趙今安,對視了會,聲線溫和道:“趙總,給我點時間想想可以嗎?”
趙今安點頭,又換個輕松話題。
“你還想把罐頭廠做很大嗎?”
“沒有。”
蔣芷晴撩起一縷頭發(fā),望著罐頭廠方向搖頭道:“就像你說的,就維持現(xiàn)在這規(guī)模,有點銷量活很滋潤就夠了。”
二人站在一戶農(nóng)家墻角。
蔣家坳沒有路燈,只有月光。
寒冬臘月,天空中忽然飄起點毛毛細雨。
蔣芷晴望著罐頭廠方向很久沒有言語,也不移動腳步。
也許對蔣芷晴來說,換上“臻然”兩個字,一切就都變了。
風吹起長發(fā),蔣芷晴時不時撩到耳后,她的身材不單薄,很勻稱,就這樣立在黑夜風中,有著30歲女人獨特的溫婉。
趙今安沒有催促,就陪蔣芷晴站著。
過了許久,蔣芷晴才轉(zhuǎn)身低頭朝蔣叔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