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大掌柜,陳鶴松突然恍惚了。
昨晚的沖突,究竟是梅宗元酒后失言,還是大掌柜早已精心謀劃好的一出戲?
“現在雖有許多飯莊和李牧合作,但他們同樣要被卡著命脈,無論生意再好,只要李牧動些歪心思,便可以將他們的心血家底掏空。”大掌柜身子向后斜靠在太師椅上:
“三月春、辣椒油膏,或許可以給他們帶來許多生意,但同樣的,他們也將慢慢淪為傀儡,一旦李牧斷了這兩樣東西的供應,他們立刻會被打回原形。”
陳鶴松終于明白大掌柜對李牧的濃郁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李牧當初提出的四六分成要求后,有沒有吞并水仙樓的野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這個能力!
這,便不是大掌柜能夠容忍的。
“水仙樓是我一手創下的基業,絕不可能有半分落在他人手中的隱患,絕不!”
大掌柜眼眸中迸射出陰冷寒光,緊緊攥著手中的辣椒:“就先讓醉仙樓和其他幾家飯莊高興幾天吧,有了這東西,咱們以后的角色便是和李牧一樣是掌握主動權的人。”
三月春擱在水仙樓,最多也只能多招攬四五成客人,每年多掙幾千兩銀子。
可若是自己也制出辣椒油膏,以此為噱頭,通過商道賣到大齊境內的其他州府,恐怕一年之內,便足以賺到以往一輩子都賺不到的財富!
“這東西,是你偷來了的么?”陳鶴松猛然抬頭。
“……”大掌柜看著眼前這位跟隨自己時間最長,也是最為忠心的手下,沉默良久,搖頭道:“不,這是我從一名胡人商販手中買來的。”
……
另一邊,春意坊也在李牧吩咐下,停止了和水仙樓的合作。
但三月春并不愁銷路。
漕幫這些日子將其運到其他縣城,幾乎一下船就被搶購一空,完全是供不應求。
李牧也已經讓李采薇負責去將許家老窖改造一下,變成春意坊的二灶頭,增大產量供應。
入了冬,氣溫驟減,高度酒的銷量會逐步攀升。
漕幫碼頭,十幾名漢子正在將一壇壇酒向船上搬去,寒風凜冽,他們身上卻冒出騰騰的熱氣。
“弟兄們加把勁!這些酒運到臨城,幫里至少能賺三百兩,咱們也能拿到一筆賞錢……”一名小頭目站在那里,聲如洪鐘般呼喊道。
這段日子,隨著馬幫倒臺,漕幫終于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
憑借著接納馬幫在城中的生意,以及這三月春的兜售,幫中上下的腰包全都鼓了起來。
就連剛入門的新成員,每個月也能領到四錢銀子的賞錢。
“要說這李掌柜,還真是咱們漕幫的福星,要不是他,咱們哪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一名漢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感慨道:“這樣的人物,巴結還來不及,水仙樓的人居然跟他鬧翻了,真他娘是蠢到頭了。”
“這水仙樓大掌柜年輕時是個人物,但現如今年紀大了,腦子難免出毛病……”
“好好的財神爺沒了,恐怕他們以后哭都來不及!”
漕幫的弟兄們嘻嘻哈哈的交談著。
就在此時,碼頭上突然傳來一陣極為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鐵甲碰撞的聲音。
眾人循聲看去。
只見一支全副武裝,神情肅殺的軍隊快步沖了過來,正是安平守軍!
他們快步沖到碼頭邊,刀劍出竅,將漕幫的貨船團團包圍。
“衛所軍奉命搜捕賊寇,在場之人全都蹲下,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為首的一名什長厲喝一聲。
見狀,漕幫弟兄們都愣住了。
小頭目遲疑片刻,而后便賠著笑臉走了過來:“軍爺,我們都是漕幫之人,都有縣衙頒發的牙牌,沒有賊寇!”
刷!
什長目光撇了他一眼,直接取出幾張畫像,對著其中一名漕幫弟兄辨認一番,道:“你叫陳二牛?”
“小的便是。”
“三年前,你在蓮花鄉盜竊財物、打傷鄉民,而后便逃之夭夭,可有此事?”什長眼神陰沉如刀。
那漕幫弟兄面色愕然,解釋道:“我……我當時快被餓死了,只偷了幾個紅薯,再說我也沒有打傷鄉民,只是推了他一把……”
“你承認便好。”什長面無表情,一揮手道:“來啊,拿下!”
幾名如狼似虎的軍士立刻沖上來,將其按倒在地,戴上了鐐銬。
“王大福……”
“陳金……”
接下來,他又一連點了好幾人的名字,皆用了些無關緊要的罪名將其逮捕。
小頭目見狀便急了。
他這些弟兄的底子確實不太干凈,畢竟這年月,正經人家肯定也不會來混黑道。
但這些罪名大部分都是不值一提,完完全全是在故意找茬!
“軍爺且慢。”小頭目見狀急忙沖了上去,不動聲色的從懷中掏出錢袋遞了過去:“我這些兄弟早就改過自新,還望軍爺高抬貴手,這些……就當是小的請各位喝茶了。”
什長聞言,面色古怪的打開錢袋。
只見里面明晃晃的放著十幾錠銀子,足有三四十兩。
小頭目雖然心疼,但也無可奈何。
漕幫如今雖然勢大,但面對守軍卻也依然不敢造次,只能選擇破財免災。
“這錢,是給我們的?”什長挑眉問道。
“是孝敬,孝敬!”小頭目極為圓滑。
“公然賄賂差官,來啊,一并拿下!”什長突然爆喝一聲,將錢袋高高舉起,“這便是罪證!”
小頭目瞬間愣住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被冰冷鎖鏈拷住了手腳,腦袋被狠狠踩在地上。
……
一個時辰后。
春意坊。
范文斌風風火火的見到了李牧,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娘的,衛所軍抓了我幫中幾十個弟兄,還把準備運貨的船給扣下了。”
“衛所軍?”李牧挑眉:“你什么時候得罪他們了?”
“是大掌柜!”范文斌咬了咬牙:“那林堅昔日和大掌柜是摯友,如今之舉,肯定是為了給他出氣。”
“林堅派人給我送了信,說……”
“說讓我以后不許再向外運輸三月春,還說,要我跪著去大營請罪!”
咔嚓!
李牧手中的茶杯出現一條裂縫。
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好,有意思,這大掌柜還真出招了!既然如此,咱就陪他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