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篦頭的!這邊,這邊??!”
巷子里,一個中年人朝著肖染揮了揮手,卻是帶著肖染走到巷子拐角,背陰的地方。
“大爺要修面,還是篦發?!?/p>
肖染放下扁擔,一邊拿出工具,一邊笑盈盈的問道。
只見來人坐在木凳上,低聲道:“天太熱的了,頭悶的出疹子,你幫我把后面的頭發給剃掉一些?!?/p>
來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臉上有著一塊大黑痔,長得鞋拔子臉,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經人。
“嗨,用不著剃掉,我幫你把頭發給您打薄點就好。”
“打薄是什么?”
“就是給您剪掉一部分頭發,讓您更清爽,但在外面人們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男人意外的看著肖染,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的手藝。
“絕對看不出來?!?/p>
聽到了肖染的保證,男人點了點頭:“那好,勞駕了。”
肖染拿起剪刀,拇指在刃口上輕輕一蹭,發出“錚”的脆響。
他左手捻起客人后頸處一綹頭發,右手剪刀開合如雀喙,發絲簌簌落下時竟帶著韻律。
要說剪頭發,肖染其實也不擅長,但他屬性太高,就如同天龍八部里的虛竹,內功高到了一定程度,學什么都快。
回憶著現實里理發師的手法,肖染手中的剪刀越來越快。
片刻,肖染輕輕一吹,一股涼風吹掉男人身上的碎發。
男人忽然縮脖子:“涼颼颼的!”
肖染轉到他側面,將銅鏡放在面前:“您瞧瞧,外面是不是什么也看不出來?!?/p>
男人對著鏡子左右觀照了一下,確實是看不出來,但腦袋比之前清涼了許多了。
這時,肖染突然停頓了一下,斜眼看向墻角,只見兩個差役正躲在墻根后面,悄咪咪的盯著自己。
兩雙眼睛閃動著微光,一種強烈的窺視感籠罩著肖染全身,就好像自己周圍有幾個攝像頭,三百六十五度的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是怪談賦予他們的能力么?”
想到這,肖染取出【剃頭刀】,在不動聲色的使用【剃頭匠】咒紋激活后,向男人說道:“老法子新用,給您雕個‘隱龍溝’保管您接下來運氣越來越好?!?/p>
“好好好。”男人一聽立刻點頭答應下來,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運氣越來越好。
只見肖染刀尖在發叢中靈巧游走,挑出的發絲比柳絮還細。
隨著刀刃閃動著咒紋的光澤,輕輕沿著男人頭頂劃出一道細不可查的痕跡后,男人頓時就感覺渾身一陣輕盈,全身都變得輕飄飄的感覺。
“客官好了,您看,要不要修個面?”
肖染放下剃頭刀,再次拿起銅鏡,男人對照了一下,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不錯,不錯,多少錢?”
肖染伸出五根手指。
“嘿,你比老楊家的還貴一倍呢?”
“物有所值不是,這手藝,您去外面找,絕對找不到第二家。”
“得了,就這樣吧?!蹦腥瞬磺樵傅膹目诖锾统鲆粔K銀子,在手上掂量了掂量,伸手遞給肖染:“找錢。”
“這……我找不開啊。”肖染神色為難的看著男人遞來的銀子。
“找不開?那你在這里等等吧,我去給你換開?!?/p>
男人一撇嘴,收起了銀子就要走,肖染趕忙攔住他,神色為難道:“大爺您這……”
“怕我一去不回?”
“不不不,只是我這生意,耽擱不起?!毙と镜椭^,神態窘迫。
見狀,男人一撇嘴:“得了,我知道你不信我,這樣吧,我這里有一件寶貝,壓在你這里了。”
男人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上貼著封條:“你看好,紫檀的盒子,上面有封條,你可不許給我揭了,不然……就算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p>
“這太貴重了,我這小本生意,經不起這般折騰,要不然客官您還是去換錢吧,我在這里等著就是了?!?/p>
但男人不由分說就把盒子塞進肖染手上:“記住,千萬別揭封條啊。”
“哎,客官……你……”肖染還想送回去,但男人轉身就走。
見狀,肖染臉上慌張,但心里卻是止不住的冷笑了起來,他看著手上這個封條,不由得感嘆起來:
“這地方還真是有意思,先是茶水里面下瀉藥,現在又遇到一個玩詐瓷的,看似這鎮子太平,其實……全都是壞人?!?/p>
所謂的詐瓷,其實就是一種江湖騙術的手法。
例如,用蔗糖混合麥芽糖熬制糖稀,加入石膏粉提升硬度,模仿瓷器質感,表面用礬紅、粉彩等傳統技法繪制圖勾畫出精美的花紋。
做出來的花瓶精美非常,然后拿去典當,若是典當行里有行家,看出來了,三言兩語打發了就算了。
可若是沒看出來,收了這東西,等個三五天,這東西受潮軟化了,馬上就要露出原型,等人家來取的時候,花瓶就只剩下糖漿了。
到時候,怕是連當鋪賣了都不夠賠。
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糖胎詐瓷局】
同理,自己手上這東西也是一個樣子,肖染估計這個人早就跑遠了,根本不打算給自己錢,等個三五天,一般人忍不了了,就把這封條撕開了,到時候他再拿著錢來找自己,嘿,到時候一瞧封條破了,無理也要占三分,自己反而有理說不清了。
肖染心里和明鏡似的,但還是配合著在原地等一等。
至于這個男人,估計要不了三五天,估計最多等一天時間,就差不多該找求自己了。
正如肖染說的那樣,做壞事這種事情,簡直不要太簡單。
就算是那兩位差役全方位無死角的盯著自己又怎么樣。
自己有手藝在身,誰能看出來自己做了什么壞事??
坐在原地等待了好一會,不見對方回來,肖染起身扛著擔子。
“篦發??!”
肖染提著擔子,晃晃悠悠的往街上走……
只留下兩名差役一臉莫名其妙的相視一眼,什么也沒能看出來。
“什么??他改行做篦頭匠了??”
祁佟偉聽著下面跟班的匯報,也是一臉茫然。
“那你們就沒發現他趁著篦頭的時候,偷人家的東西么?”
“沒有,我們幾個眼珠子都沒從他身上離開過,但真沒有看到他有什么小動作?!?/p>
幾位差役搖著頭,細說著肖染這一天的動靜。
前前后后給六家人篦頭,兩家是老人,一家是剛滿月的孩子,一家是老太太,還有兩家是小姑娘。
但從頭到尾,他們都看的真真的,既沒有偷錢,也沒有趁機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占便宜。
“他這一天非但沒有偷到錢,還吃了不少虧呢?!?/p>
一名差役細說著肖染這一天的收獲。
“假銅錢,腹瀉水、這些也就罷了,那兩個小妮子分明就是要玩仙人跳,第一個沒成功,第二個跟著就來,坐在那,小手就沒老實過,最可恨的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頭發上涂抹了毒藥,”
客??坷锩娴淖雷忧?,肖染等人重新匯聚一堂,肖染一臉無奈的吐槽著自己今天遇到的糟心事。
好像這個鎮子里面的所有人,每天不做點壞事,根本活不下去一樣。
“你這算什么,貧道去給一家人看風水,好家伙,這一家來過七八個風水師,愣是沒給看明白,我去了一瞅,你們猜怎么著?”
金蟾子賣了個關子,見眾人看向他才說道:“他們家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有厭勝、有班術、有巫禍、連風水陣都有,沒有一件是對他們家有利的,我開始還琢磨著,他們家是得罪了誰呢,結果主家走過來,嘴上說著辛苦,手里就送我一杯帶著蒙汗藥的茶湯,打算把我埋了給他們家打生樁?!?/p>
眾人聞言也是一陣無語。
金蟾子當然是撒丫子跑路了,臨走的時候,還沒忘記給他們家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升級一下,妥妥保證他們家以后斷子絕孫,雞犬不寧。
肖染看向黃樂,見他坐在一旁笑著,便是問道:“你呢?!?/p>
“我干老本行去了,鎮子后面有一家妓院,我在里面推銷的避孕套,很受歡迎,干凈又衛生,還避孕,賣出去了一大堆,只不過我在上面都扎了幾個小眼。”
“損貨!”
肖染撇了撇嘴,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壞事吧,這時,肖染斜眼一瞧,發現坐在一旁的代龍沒說話。
“代龍,你怎么了?沒有完成么?”
代龍抬起頭,兩眼珠子帶著血絲和殺氣,張了張嘴,用沙啞的聲音道:“我殺人了。”
“???”
這個回答超出了肖染他們的預期,代龍是公司的人,按說是最守規矩的,他居然會主動殺人?
“我今天給人算命,來了個老太太,我拿“簧話”套她,結果這老東西比我想的還畜生?!?/p>
所謂的簧話,是指機關、竅門,引申為套話的技巧。
算命者通過言語試探對方的反應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看相這一門,簧話就有七十二門,一環扣一環,三兩句話就能把你家底探出來。
代龍作為修水代家的傳人,這種技巧從小就學的,運用的爐火純青,不過三言兩語,就讓這老畜生深信不疑,把自家的事情一股腦都抖了出來。
“這個老畜生,前后溺死了自己七個孫女,兒媳婦為此得了瘋病,被她當做畜生鎖在牛圈里?!?/p>
說到這里的時候,代龍的眼珠子都紅了,他難以理解,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不是說隔輩親么??就算是男丁又怎么樣?又不跟你這個當奶奶的一個姓。
“溺死了自己七個孫女,有的孩子,甚至都還沒睜開眼,就被活生生按在了水缸里……”
代龍瞇起了眼皮,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所以,我給了她一張五雷符,讓她泡在水缸里面。”
就在代龍的話說完的同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浩大的雷爆聲,一道驚雷從一家農戶的院子里暴閃開。
巨大的動靜引來不少人跑過來觀瞧,就看到院子里躺著一位老婦的尸體,尸體已經被劈的外焦里嫩,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青煙。
眾人見院子里沒有動靜,就大膽的走了進來,卻不想這時候牛圈里的那頭老牛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樣,從牛圈沖了出來,徑直朝著人群撞過去。
眾人紛紛躲閃,只見老牛奪門而出,好巧不巧的一個臉上帶著一顆大黑痣的男人,聽著動靜趕過來湊熱鬧,結果躲閃不及,就被這老牛直接一頭撞飛起來,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