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并沒有著急，而是細嚼慢咽地吃光了自己盤中所有的食物，連帶雞翅尖都啃了個干凈，這才將盤子送回柜臺，又去盥洗室洗了手，這才走出了旁邊的一處小門，等待起海納斯·凡森特。

比起光鮮亮麗的正門，這處小門則背靠暗巷、承擔著清理垃圾和餿水的職責，多少顯得有些臟亂。

待羅杰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之際，一輛滿載垃圾的手推車卻忽然從他身后駛出。

“先生，請讓一下，不要讓垃圾弄臟了您的衣服。”

一個低沉的聲音闖入了羅杰的耳朵。

“不好意……凡森特先生？”

羅杰微微一愣，瞳孔一縮。

他仔細打量起了眼前穿著哈羅德百貨公司制服、埋頭推著垃圾車的人，基本能夠確定這就是海納斯·凡森特。

此時的凡森特已經全然不復先前還算整潔的打扮，明顯是換了衣服、似乎有掩蔽身份的考量。

聽到羅杰的疑問，凡森特卻毫無反應，徑直向前走去。

“是真的因為值夜者的搜查、淪落到來收垃圾了？還是暫時的偽裝？”

羅杰心中五味雜陳，但卻沒有多少同情。

畢竟加入極光會這條路是海納斯·凡森特自己選的，如果真的能夠踏踏實實過些苦日子，也總好過到處跟著極光會搞事情、禍害無辜的人。

“算了，我在期待什么……”想著想著，羅杰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從今天凡森特主動聯絡自己來看，他肯定還在為極光會效力，所以這種“美好期盼”顯然是不可能的。

羅杰雙手插兜，不近不遠地跟著推著垃圾車的凡森特走過了三個背街的巷口，這才看著對方向右一轉，進入了一條地下通道。

他心中一動，同樣跟隨著進入，只見凡森特正在費勁全身力氣卸貨、將垃圾倒至一處滿是蒼蠅的堆放點。

“往里面一直走，遇到路口就右拐，你很快會見到C先生。”

穿著垃圾工制服的凡森特低聲說道。

“您不跟我一起去么？”羅杰停下了腳步。

“垃圾還沒拉完，我就不陪了。”

說罷，凡森特被垃圾的味道嗆得微微咳嗽了幾聲，面色有些發白。

“好吧。”羅杰點了點頭，繼續往里面走去。

這條路與上次那看起來像是地下工事的通道有所不同，看起來應該是排水設施的一部分，沿途的墻壁時不時地散發出古怪的臭味和潮濕的氣息。

“看來這段時間三大教會的圍剿力度不低，極光會的辦公標準都下降了……”

羅杰一邊在心中腹誹，一邊就著沿途極度昏暗的油燈，向前行進著。

在右拐兩次以后，羅杰終于來到了一處近乎完全黑暗的區域，除了那時不時傳出的滴水聲外、僅有一間木質小門的背后隱約傳出人的聲音。

羅杰試著推了下門，發現門沒有鎖，便徑直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不太大、但卻異常整潔的房間，四處都亮著白色的蠟燭，絲毫沒有先前外面的古怪氣味。

除了他之外，房間里只有三個人。

一名是雙膝跪地、戴著山羊頭面具、身材高大的C先生，而在門口則站著先前羅杰在非凡者聚會上見過的那名木偶面具、灰色西裝的侍者。

C先生正前方的椅子上，正端坐著一位年輕人、將手放在前者的頭上，喃喃低語。

與此同時，C先生的肩頭微微起伏，羅杰可以聽出明顯的啜泣聲。

“真是位美人……果然極光會的高層沒有一個長得丑的。”

羅杰不自覺地在內心中感嘆道。

這青年人的五官長相極為出色，比絕大多數的女性都要柔美，但他的臉上卻仿佛籠罩著一層若有似無的幽暗簾幕、全身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聽到羅杰進來，C先生低聲告罪，而后站起身來，走向了他。

“美特斯，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C先生聲音有些顫抖地寒暄了一句，而后轉過了身，語氣鄭重道：

“這位是我們極光會在貝克蘭德的幽暗圣者，克斯瑪閣下。”

“見過克斯瑪閣下。”

羅杰摘下寬檐禮帽、點頭致意，幽暗圣者的名號他有些印象，是一位“秘祈人”途徑序列4的“黑騎士”。

面對圣者，羅杰展現出了足夠的尊敬，但是他并沒有像先前C先生那樣對克斯瑪行跪地禮，而是就那樣直挺挺地站著。

“美特斯，見到圣者要行禮。”

C先生認為羅杰是第一次見到圣者層次的非凡者、不懂規矩，所以有些緊張地提醒道。

他不知道的是，羅杰真實地面對過天使之王，圣者帶來的壓迫感和阿蒙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但“幽暗圣者”卻主動站起身來，搖了搖頭。

“他不必。”那聲音極為悅耳，比起C先生猶有過之。

“是，克斯瑪閣下，是我唐突了。”

C先生心中一驚，連忙應聲道，同時心中迅速被疑惑充滿、搞不懂為何羅杰能有此待遇。

“美特斯·邦威，很有趣的名字。”

克斯瑪一步步走上前來，站在了羅杰的面前。

“把手伸出來。”

羅杰聞言，心中頓時緊繃起來、充滿了戒備。

但他卻沒有違背克斯瑪的要求，伸出了右手，和對方的右手虛握了一下。

“什么……”

在那一瞬間，羅杰感覺到了耳邊傳來了輕微的聲響、乍一聽有些像書頁翻動的聲音，但仔細聽去卻像人在低聲說話。

那話語并不是魯恩語，反而有些像巨人語，但語句卻斷斷續續、時有時無，讓原本就不擅長巨人語的羅杰更是聽得一頭霧水。

但幾乎是下一個瞬間，所有的聲音卻忽然戛然而止，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羅杰感覺到自己的“聒噪者”魔藥出現了大幅度的消化。

“克斯瑪閣下，剛才那是什么？”羅杰有些奇怪地問道。

“你身上果然有主的恩賜，具備‘傾聽’的潛能。‘C’說的都是真的。”

“幽暗圣者”克斯瑪點了點頭，露出了滿意的表情，轉身坐回了椅子上。

“等等，剛才那難不成是真實造物主的聲音？祂不是被禁言了么？還有剛才的魔藥消化感是怎么回事？”

羅杰心頭疑惑陡生，但卻一言不發，看向了克斯瑪、等待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