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敲打著審訊室的玻璃，像無數細密的針，扎在周錚緊繃的神經上。桌上攤著那份轟動全城的遺書復印件，公益律師陳哲的字跡力透紙背，每一句指控都精準戳向司法系統的隱秘褶皺——“當合規的程序成為權力分贓的劇本，我選擇做那顆被吃掉的棄子”。

知名公益律師陳哲在象征程序正義的卷宗堆中自殺，遺書直指司法系統**。

陸臨野冷笑嘲諷陳哲的虛偽：“偽善者的死，比他們活著更誠實。”

周錚捏著紙的指節泛白，抬頭看向對面的陸臨野。對方正用鋼筆尾端輕敲桌面，語氣里聽不出半分波瀾：“陳哲算準了自己‘自殺’的輿論效應，用死亡做餌，把檢方和那些他扳不倒的人捆進同一個漩渦。典型的‘倒脫靴’，先棄子，再回吃。”

“可他是為了揭露**！”周錚的聲音陡然拔高，“你說的像什么？一場冷血的棋局？”

陸臨野抬眼，眸色沉得像深潭：“不然呢？周隊，你以為程序正義是什么？是寫在法典里的燙金大字，還是會議室里冠冕堂皇的口號？陳哲贏了嗎？他死了，那些人最多換個地方繼續分蛋糕，而你我，現在要為他這場‘正義’擦屁股。”他頓了頓，鋼筆尖在“司法**”四個字上劃了道冷硬的線，“你同情他？不如同情那些被合規程序一步步拖垮的受害者——就像……”

話音突然卡住，陸臨野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瞬。

“所以在你眼里，所有堅持都是偽善？”周錚的聲音干澀，“包括我們現在做的？”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周錚看著眼前這個永遠游刃有余的男人，第一次發現他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暗涌——原來那些對“偽善”的尖銳剖析，都是從骨血里熬出來的冷。

陸臨野沒回答，只是將一份加密文件推過來。屏幕亮起，是陳哲死前最后通話的監聽記錄，另一端的聲音經過處理，卻隱約能辨出與某位高院領導的聲線重合。而記錄末尾，有一行陸臨野提前標注的小字：“餌已下，準備收網。”

“所以我們追求的正義……”周錚的聲音發飄，“根本就是他們手里的提線木偶？”

陸臨野沒接話。

空氣仿佛凝固了。周錚看著眼前這個永遠冷靜得近乎殘酷的男人，不明白他眼底那片化不開的冰原從何而來。陳哲的死撕開的不僅是司法的裂縫，更是他們之間那層名為“同道”的薄紙。

周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直到他陳哲案卷深處，意外發現二十年前一樁被掩蓋的冤案卷宗。

泛黃封皮上，赫然印著年幼陸臨野的名字——被告人之子。

窗外的雨更大了，模糊了遠處法院大樓的輪廓，那座象征正義的建筑，此刻在雨幕里像個沉默的龐然怪物。他忽然分不清，陸臨野到底是在解讀棋局，還是早已身在局中。

棄子已落，深淵正從棋盤邊緣漫上來，要將他們所有人，連同那些搖搖欲墜的信念，一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