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低笑：“那是你自己笨。不過說真的，比起穿禮服碰杯，我更想跟你們在院子里擼串喝啤酒?！?/p>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落在蘇晴托著下巴的手上。她忽然覺得，比起那些講究排場的場合，這種隨口就能聊起“吃什么更自在”的時刻，才更像生活該有的樣子——不用端著架子，不用記著規(guī)矩，身邊是想在一起的人，說的是最實(shí)在的話。

大家都笑起來，笑聲撞在窗紙上，驚飛了石榴樹上的麻雀。

蟹粉豆腐的熱氣還在青瓷碗上打轉(zhuǎn)，蘇晴舀了一勺拌飯，忽然抬頭撞進(jìn)石無痕的目光里，嘴里還含著半口飯，含糊地說：“你上次說那首詩才剛起頭，現(xiàn)在菜都快吃完了，靈感該來了吧？”

石無痕放下筷子，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打拍子。窗外的石榴樹被風(fēng)一吹，落下片葉子剛好貼在窗紗上，他看著那片葉子，忽然笑了：“還真來了兩句。”

“快說快說?！碧K晴把筷子往碗上一擱，眼睛亮晶晶的。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剛好蓋過遠(yuǎn)處巷口的車鈴：“陽光曾吻西裝肩，舌尖鮮嘗生煎包。安全帽底藏心愿，鑰匙扭轉(zhuǎn)開天地?！?/p>

蘇晚正給顧沉舟夾菜，聞言笑著插嘴：“這就完了？我妹妹的小提琴和我的伴奏呢？”

石無痕看向蘇晴，眼里的光比碗里的蟹黃還亮：“別急，還有后半段。多瑙河橋裁入畫，彩虹滑梯疊舊年。老琴新弦驚落月，四人風(fēng)里共憑欄?！?/p>

蘇晴的臉頰慢慢紅起來，像被夕陽染過的云。石無痕忽然傾身靠近，聲音壓得更低，只有她能聽見：“六位數(shù)的菜單再厚，抵不過你說‘一起填’時，嘴角的甜。這詩不長，卻夠我們，用一輩子落款?！?/p>

顧沉舟“嘖”了一聲，端起茶杯跟石無痕碰了下：“平時簽合同不見你這么會說，哄姑娘倒是有一套。”

蘇晚笑著擰他胳膊，目光卻落在蘇晴泛紅的眼角，那點(diǎn)濕意里，藏著比蜜糖還稠的暖意。

蘇晴低頭扒拉著碗底的飯粒，忽然覺得，這口混著蟹香的米飯，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合心意。

原來最好的詩，從不是苦思冥想的雕琢，不過是把眼前的人、碗里的菜、心里的話，一句句串起來，剛好夠填滿此刻的光陰，和往后的歲歲年年。

酒杯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窗外的陽光透過石榴葉隙漏進(jìn)來，落在蘇晴碗里的蟹粉豆腐上，暖融融的。

她忽然覺得，比起七星級餐廳里那些華而不實(shí)的“盛宴”，此刻這桌有笑有聊、有家常味的飯，才是最珍貴的宴席——畢竟，能和在意的人一起，把日子過成帶著煙火氣的詩，比任何昂貴的排場都更讓人踏實(shí)。

散席時，顧沉舟開車送蘇晚回家，石無痕牽著蘇晴走在青石板路上。

晚風(fēng)吹過，帶來桂花香，蘇晴忽然想起什么：“其實(shí)七星級餐廳也不是非要去，要是能在咱們城西項(xiàng)目的樣板間里，擺張桌子吃你做的面，好像更有意思?！?/p>

石無痕停下腳步，低頭看她，眼里的笑意漫出來：“好啊，等樣板間裝好，我給你煮面，加兩個荷包蛋。”

月光爬上老墻，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原來最好的“盛宴”從不在奢華的殿堂里，而在身邊人的眼里，在煙火繚繞的日常里，在那些“一起”的承諾里，溫柔且綿長。

暮色漫過老巷時，飯局散了場。青石板路上，顧沉舟替蘇晚拉開車門，黑色勞斯萊斯的車門劃出優(yōu)雅的弧線，車身在路燈下泛著沉穩(wěn)的光。

“下周一起去維也納玩？”顧沉舟彎腰看著副駕上的蘇晚，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

蘇晚笑著點(diǎn)頭，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外面的聲響。勞斯萊斯駛離巷口，匯入主干道的車流，朝著顧家那片依湖而建的豪宅區(qū)開去——那里的燈光亮得像星河，車庫里永遠(yuǎn)停著最新款的車，卻總在蘇晚說“想住小公寓”時，默默把別墅的燈光調(diào)得暖些，再暖些。

另一邊，石無痕的邁巴赫停在巷口等蘇晴。她剛坐進(jìn)副駕，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慣用的車載香氛。座椅被調(diào)得很低，靠背墊著個軟枕——是上次她說“坐車久了腰累”后，他特意讓人加的。

“直接回學(xué)校？”石無痕發(fā)動車子，引擎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嗯，明天一早有課。”蘇晴側(cè)頭看著窗外，老巷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像散落的星子，“剛才顧總說，你們以前常去七星級酒店談事？”

“偶爾?！笔療o痕打了轉(zhuǎn)向燈，“但大多時候是應(yīng)酬，菜沒嘗出味，倒喝了不少酒?！彼沉搜厶K晴，“比起那些，我更記得你上次在生煎包鋪?zhàn)永铮缘米旖钦从偷臉幼印！?/p>

蘇晴的臉熱了熱，伸手去夠中控臺上的糖罐——里面總放著她愛吃的水果糖。石無痕卻先一步拿起，剝開一顆葡萄味的遞到她嘴邊：“張嘴。”

甜味在舌尖散開時，車已經(jīng)駛進(jìn)校園。蘇晴解開安全帶要下車，石無痕忽然拉住她，從后座拿過個畫板：“設(shè)計(jì)院剛出的兒童區(qū)效果圖，你看看滑梯的顏色要不要再調(diào)調(diào)。”

畫板上，橙黃色的滑梯旁添了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田，是蘇晴上次隨口提的“想讓孩子們能看到花”。

她摸著圖紙上的線條，忽然覺得，比起七星級餐廳里那些需要穿著禮服享用的精致料理，此刻手里這張帶著鉛筆痕跡的圖紙，更像一份藏著心意的禮物。

“不用調(diào)了，這樣就很好?！碧K晴把畫板遞還給他，推開車門，“路上小心。”

石無痕看著她跑進(jìn)宿舍樓的背影，直到那盞屬于她的窗戶亮起燈，才發(fā)動車子離開。

邁巴赫的車燈劃破夜色，掠過教學(xué)樓、操場，最終匯入城市的車流——它曾載著他穿過無數(shù)次CBD的霓虹，參加過數(shù)不清的高端晚宴，卻在遇到蘇晴后，開始習(xí)慣在晚自習(xí)結(jié)束的校園門口多等十分鐘，在生煎包鋪?zhàn)忧暗男∠锢锒嗬@半圈。

勞斯萊斯抵達(dá)顧家豪宅時，庭院里的噴泉正隨著音樂起伏。顧沉舟替蘇晚解開安全帶，牽著她穿過種滿玫瑰的花園：“累不累？我讓張媽燉了燕窩?！?/p>

蘇晚搖搖頭，指尖劃過冰涼的雕花欄桿：“剛才晴晴跟石總說悄悄話，不知道在說什么?！?/p>

顧沉舟低頭笑：“大概在說我們倆‘老氣橫秋’，不如他們年輕人浪漫。”他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摸出個絲絨盒子，里面是對月光石耳釘，“維也納的月光，提前給你戴上。”

耳釘?shù)墓鉂稍诼窡粝铝鬓D(zhuǎn)，像把星星別在了耳邊。蘇晚抬手摸著耳釘，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練琴的午后，顧沉舟也是這樣站在窗邊，手里拿著支剛摘的玫瑰，說“等你去了金色大廳，我就……”后面的話被風(fēng)吹散了，卻在多年后的今夜，變成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溫柔。

而此時的邁巴赫里，石無痕正看著手機(jī)上蘇晴發(fā)來的消息：“滑梯旁的向日葵，加得真好?！彼χ亓藗€“明天帶你去花田選種”，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晚安，我的建筑師”。

兩輛車駛向不同的方向，載著不同的故事，卻在同一個夜色里，藏著相似的溫度。

七星級餐廳的水晶燈再亮，也照不進(jìn)人心最軟的地方；勞斯萊斯和邁巴赫再名貴，最終的意義，不過是把在意的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厮偷较肴サ牡胤健獰o論是燈火璀璨的豪宅，還是書聲瑯瑯的校園，只要身邊是對的人，哪里都是最好的歸宿。

周一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顧家豪宅的庭院里就停好了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司機(jī)早已候在車旁，拉開車門時，能看到后座鋪著蘇晚喜歡的米白色羊絨毯。

顧沉舟牽著蘇晚走出來，她身上那件香檳色長裙在晨光里泛著柔光，手里拎著個琴盒——里面是她那把用了十幾年的小提琴?！罢娌挥脦н@么多東西?！碧K晚看著四名黑衣保鏢正將幾個行李箱搬上后備箱，忍不住輕聲說。

“維也納那邊晚上會比較涼，多帶件外套總是好的?！鳖櫝林厶嫠龜n了攏被風(fēng)吹起的碎發(fā)，目光掃過保鏢們，“路上機(jī)靈點(diǎn)，別讓人靠近車三米內(nèi)?！?/p>

保鏢們沉聲應(yīng)下，動作利落地上了前后兩輛護(hù)航車。蘇晚坐進(jìn)勞斯萊斯時，發(fā)現(xiàn)副駕儲物格里放著本樂譜，是顧沉舟親手抄的《月光奏鳴曲》，扉頁上寫著“給晚晚”。

“你什么時候抄的？”她指尖劃過字跡，能感覺到紙頁上殘留的溫度。

“上周開視頻會的時候，偷偷寫的?！鳖櫝林郯l(fā)動車子，引擎聲輕得像嘆息，“等聽完演奏會，我就在金色大廳給你拉這個，就我們倆，還有……”他瞥了眼后視鏡里的保鏢車，“他們四個在外面等著?！?/p>

蘇晚忽然笑出聲，眼角卻有點(diǎn)濕潤。以前總覺得他不懂浪漫，只會用合同和報表表達(dá)關(guān)心，卻原來，他把浪漫藏在了抄樂譜的間隙里，藏在“三米內(nèi)不讓人靠近”的笨拙保護(hù)里，藏在為一場演奏會準(zhǔn)備了大半年的期待里。

車子駛離市區(qū)時，蘇晚給蘇晴發(fā)了張照片：窗外的朝陽正落在顧沉舟的側(cè)臉上，他手里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膝蓋上。配文：“出發(fā)啦，替我們跟石總說，城西的項(xiàng)目別太累?！?/p>

很快收到回復(fù)，是蘇晴發(fā)來的語音，背景里能聽到石無痕的聲音：“讓她放心，向日葵苗都澆過水了，等她回來正好開花?！?/p>

顧沉舟聽著，嘴角彎了彎：“這小子，就知道用花哄人。”話里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羨慕。

蘇晚捏了捏他的手：“你也很會啊，比如這個?！彼瘟嘶问掷锏臉纷V，“比任何玫瑰都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