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時,陪著難得有興致外出的母親去聽法會,不想在法會上遇上一個呆愣愣的傻子。
趙頫自小長得好,走到哪兒都有人喜歡朝他看,小時還好,越長大,他越發討厭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心思不干凈的,他還能把人眼挖了。
可今天是在法會上,又是在母親身邊,趙頫初時忍了。
但那丫頭膽子太大了,難道不認識他,還朝他看。
他轉過頭去瞪她,小小給她個警告,這丫頭倒是知趣,轉過了頭。
趙頫正舒口氣的時候,發現她又看過來的眼神,他無奈的不想理睬,只是她的呆樣,已經引起旁邊人的注意,正在后面笑呢,她就沒見到嗎?他又狠狠瞪她一眼,結果這呆丫頭竟好似看到什么稀奇,更是看著他移不開眼。
算了!趙頫無奈的收回視線,不想與這傻子多計較。
那天母親心情很好,聽過法會,到禪房休息時,還吃了點兒齋飯,說待會還要去放紙鳶。
與老道長閑聊了會兒,母親起身要離開,他隨著走到殿外,正好看見那個傻子,看見她照顧弟弟妹妹時的樣子還蠻正常的。
看,看!又朝我看來了,這次幸好沒再看呆。
咦!她也知道羞嗎,那就好辦。趙頫孩子氣的直直的看回去,結果那傻子竟然躲開了。
哈哈!
看著那笨丫頭臉羞紅得像猴屁股,趙頫之前悶在心里的郁氣,一下子全消了。
再見到那丫頭,是在山莊的河邊,看著她與家人在河邊踩水,如個撒歡的猴兒一般。
虧母親還夸她,她哪兒好了?比起那些閨秀們,既不文靜,又厚臉皮。
想到這,趙頫不由想到,當她在酒樓里看見自己時的神情,臉上不由帶著得意,和一絲愉悅。
第三次見到那丫頭,趙頫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真的是她。
看她身穿粗布爛衣,連把柴刀都拿得費力,小小一個,竟然能與兩個高大的外家高手打成平手。這是怎么回事?
聽見有人說是在抓逃奴。
哼,好笑!
他倒是不知道,這位堂堂的林大將軍府的大小姐,何時成了這些下濫貨的逃奴了?就憑他們,也配!
看著那些人,哦,知道了,紅塵館中的人。怎么,她是落到了這些人的手中了嗎?!
趙頫當時沖身旁說聲:救人。
立即有他的兩個侍衛往外走去。
那些是紅塵館中的打手,云煙一句話的事,先解了那丫頭的圍,只沒想那丫頭性子那么鋼。
突然發現她要用那把破舊柴刀抹脖子,立即用手里的花生打到她肩上,幸好!這傻子怎么盡做傻事。先不說那破舊的柴刀能不能拉開她的脖子,就說那破柴刀看著就臟,她對自己也下得了手?
給了一旁看好戲的云煙一個示意,本是想讓云煙好生打發她。這個發小,一下就知道自己的意思,幫自己出言,救下了她。
云煙叫她進來,是自己沒想到的。
突然發現,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和云煙坐在一處,再一想自己與云煙是發小,就是一處喝酒與她怎么了。
本還以為,她會認出他來,以她那時的處境會向自己求救,正為難著要不要幫她。結果這傻子竟然只會呆呆的看著自己,竟然沒有認出他,就算是沒有認出他,也該向他求救啊。
又看自己了,咦,怎么滑過去了。怎么不看自己?不是很愛看自己的嗎。
好啊!你想看我時,就看我,不想看我時,就看那幾個東西是吧。好!你不和我說話,我也不與你說話。
這時想起那時林芝看著那幾個東西時的樣子,心里仍舊有氣。他不耐煩的扇扇風,又看著窗簾上的花飾,怔怔發呆。
她想要錢,卻向云煙賣起小曲。
“恰逢那年你明媚”聽到這句,他不由想到法會上的初見,和此時的自己。
“又正逢我自卑”他看著面前趴在椅上,一身落魄流淚的她。
“我兩袖清風,怎敢誤你年歲”趙頫愣住了。
當她唱完,趙頫只覺得心里酸脹的難受,原來,她認出了自己。原來,她……
既然如此,他便帶她回京去吧。
本想與她說,自己可以帶她回京,不知怎么看著她時,嘴里的話,竟然成了向她要那只鹵雞錢,趙頫當時都覺得面上起了層殼,不然他實在沒法正眼看她。
這小傻子還當自己真的向她要錢呢,他是想讓她和他一起回京,他會把她安全交到她母親手中。本想說明,可又一想自己憑什么向她說明,自己這是在幫她,不識好歹的丫頭!
結果這丫頭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意,竟然又當場舞了一場。
……
黃沙之中殘陽如血
多少魂魄在此寂滅
這成敗,有誰來了解
她唱這個,讓他想到了寧州。看著她洶涌的眼淚,趙頫只覺得刺眼。
給了她錢,是想讓她安心,他正要告訴她,他可以帶她回京時,這小傻子抓了錢就跑,連句話都不聽他說完,怕這小傻子再被人欺負,他也只得讓人好好跟著,保護她。
聽說她去了鏢行,傻子就是傻子,鏢行能有他好?
找了紅塵館的人問了,她是被拐子送來的,趙頫沒說什么,讓這些人把她的東西都好生還回來。
那天下午派去的兩人回來一個說,林家的人找到了林芝,問,還要不要繼續跟著。
跟著,有事及時回稟。
趙頫也不知為什么,自己就想讓人跟著她,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
當聽到她跟著鏢行的車隊往北走時,他就很生氣,恨不得把她抓回來帶回京去。也不看看她那小身板,風都能吹倒,去那么遠的苦寒之地干什么。再擔心父兄,她去了能頂什么事,還不是給人添麻煩。
麻煩!
趙頫把手中白玉折扇丟開,發泄心中莫名而來的氣惱。
那天早上他起床后,才聽說那小丫頭病了,嚇他一跳,怎么突然病了。又一想她那時的模樣,嗯,肯定是那些腌臜東西害得。
聽說那邊已經請了好幾個郎中,吃過藥,還是反復發燒,人也昏昏迷迷的睡著,他便讓人去請那位在這里退隱的陶醫正。
陶醫正看過后,重新開了藥,吃過后效果還行。又聽說,傷了心神,需要老參養著。那邊一時要用,這大座城里盡然找不出一支好參來,幸好他身邊一直都有備用的東西,讓人找出來,連同她的那些東西給送了過去。雖然沒向她要藥錢,但自己還是留了點兒小東西,就當那藥錢了。
看著手中這小巧可愛的發夾,趙頫的臉上,就禁不住露出笑來。
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一封接一封的來信催,不然,等她病好了,倆人一同回京多好。
趙頫覺得有些羞澀,雖然無人看見,但他還是故做掩飾的喝口水。
喝著茶水時,看著那小巧的茶壺,趙頫不由回想起她仰頭喝酒時的暢快,趙頫也學著一仰頭,將茶水作酒一般喝下,感覺那暢快的灑脫。
放下茶杯,拿起家里的來信,趙頫的面色不由沉靜下來。只是一個勁兒的催,具體什么事卻不說清楚,難道家里著了火,這樣急地催他回去。
怕不是,他們這回又看中了那家姑娘。
哼!
趙頫冷冷的將手中的信丟下,撩開簾子,掛在銅鉤上,讓風吹進來,將小桌上的信封吹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