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屁眼子圍著沼澤狂吠,被陳光陽一把拽住項圈:“進去我還得救你……”
陳光陽卸下爬犁繩,三兩下編成套索。
正要甩出去,駝鹿突然暴起!前蹄竟扒住裸露的樹根,小山似的身子猛地往上一躥。
泥漿像潑墨似的飛濺開來,陳光陽側頭躲閃,臉上還是被糊了熱烘烘一團。
“操!”他抹了把臉,手上黏糊糊帶著血腥味。
駝鹿后腿被樹茬劃開半尺長的口子,血把泥漿染成了醬色。
那畜生疼瘋了,竟不管不顧朝他撞來。
陳光陽急退兩步,后背“咚“地撞上紅松。
駝鹿的角叉擦著他腰側劃過,衣服頓時裂開道口子。
他趁機甩出套索,繩圈正正套住鹿角。
整一個活的回去最好不過了!
“黑風!”陳光陽吼得嗓子劈叉。
黑風馬聞聲沖來,韁繩往樹干上一繞,前蹄高高揚起。
套索瞬間繃成直線,駝鹿被拽得腦袋一偏。
僵持間,駝鹿突然前膝跪地。
陳光陽剛松口氣,卻見這畜生眼中兇光一閃,它竟借著力道猛甩脖子!
黑風馬被帶得一個趔趄,前蹄打滑跪倒。
套索“啪“地崩斷,陳光陽被慣性甩出去老遠,就連手里的半自動脫手滑進泥潭。
駝鹿喘著粗氣逼近,角叉上還掛著半截繩索。
陳光陽后腰硌在樹樁上,王八盒子不知摔哪兒去了。
千鈞一發之際,海東青像道白色閃電俯沖下來,鐵喙狠狠啄向駝鹿眼球。
“嗷“駝鹿吃痛搖頭,陳光陽趁機滾到右側,摸到截斷裂的樺木枝。他掄圓了往鹿鼻梁上砸,“咔嚓“一聲脆響,樺木枝斷成兩截。
駝鹿被激得徹底發了狂,后腿蹬起的泥塊像炮彈似的砸過來。
陳光陽突然瞥見泥潭里泛起的金屬光澤。
他一個猛子扎進淤泥,冰涼的泥漿頓時灌進領口。手指碰到槍管的瞬間,駝鹿的蹄子已經懸在頭頂!
“砰!”
槍聲震得沼澤里的水鳥齊飛。
駝鹿眉心綻開朵血花,轟然倒下時濺起的泥漿糊滿了陳光陽的睫毛。
“操,這玩意脾氣真大。”
陳光陽撿起來一旁的王八盒子,又在駝鹿上打了一槍。
等緩過勁,陳光陽摸出潛水刀走過去的時候,這大駝鹿還沒死利索呢。
駝鹿的肚皮還在輕微起伏,他照著心口補了刀,血順著刀槽“嗤“地噴出來。
剝皮是個技術活,他先沿著腹部中線劃開,再小心剝離筋膜。
鹿鞭和鹿心血單獨用油紙包好,這都是值錢的好玩意兒。
日頭偏西時,爬犁上已堆滿分割好的鹿肉。
陳光陽砍了些樺樹枝蓋住,又用淤泥抹掉血跡。
回程比來時沉得多,黑風馬的蹄印深陷在泥地里。
足足三四百斤的肉呢,足夠用一段了。
雖然弄得埋汰了點,陳光陽還是很滿意的。
路過一個溪水池子,陳光陽本來是想要洗洗臉上被甩的泥點子。
蹲下一看就樂了。
因為這水池子里面可全都是拇指粗細的山泥鰍。
這玩意兒味道才好呢!
既然已經看見了,陳光陽自然不會放過。
陳光陽把褲腿卷到大腿根,軍綠色膠鞋甩在岸邊的鵝卵石上。
溪水剛漫過腳脖子就激得他一哆嗦,山里面剛開春的溪水還是有些冷,針扎似的往骨頭縫里鉆。
“這逼玩意兒真涼啊!”
他齜牙咧嘴地跺了跺腳,柳條筐在水面劃出個半圓。
筐底剛沉下去,七八條山泥鰍就順著水流往里鉆,青黑色的脊背在陽光下泛著水光。
大屁眼子急得在岸上轉圈,前爪扒拉著石子往水里探。
陳光陽笑罵著甩過去個泥團:“滾蛋!把你那狗爪子收回去!”泥團砸在水面濺起水花,驚得泥鰍群四散逃竄。
陳光陽也不著急,從兜里拿出來媳婦昨天貼的大餅子。
這玩意兒是抓泥鰍的絕招,他捏碎一塊,抓起一撮撒在筐口,香味立刻在水里暈開。
果然不到半分鐘,最先嗅到味的泥鰍就扭著身子游回來。
這玩意兒貪吃的很,細長的身子擠在筐口爭食,尾巴拍得水面噼啪響。
陳光陽屏住呼吸,手臂肌肉緩緩繃緊。
“走你!”柳條筐猛地往上一提,水珠順著篾條縫隙嘩啦啦往下淌。
筐底二十多條泥鰍瘋狂扭動,有的直接從縫隙里鉆出去,啪嗒掉回水里。
陳光陽趕緊把筐扣在岸邊的麻袋里面,大屁眼子興奮地撲上來,被他一腳蹬開:“再嘚瑟晚上沒你份!”
狗子委屈地嗚咽兩聲,趴在一旁盯著不斷鼓動的柳條筐,好像在說:“你咋這么不銀翼呢?”
第二筐收獲更好,撈上來條罕見的金鱗泥鰍。
這玩意兒在屯子里叫“金線鰍”,據說燉湯能治小孩尿炕。
陳光陽掐著鰍頭拎起來,陽光下那金線從鰓邊一直延伸到尾巴尖,跟用毛筆描過似的。
“好東西啊!”他正要往腰間魚簍里塞,突然感覺腳底板刺撓得慌。
低頭一看,四五條泥鰍正用嘴嘬他腳皮,吸盤似的小嘴一鼓一癟。
原來剛才撒的大餅子渣沾在腿毛上了,這些蠢貨正擱這兒開飯呢。
陳光陽樂得直抖腿,水花濺到樺樹皮上。忽然聽見上游傳來“撲通”一聲,抬頭看見個棕褐色的影子扎進深潭。
水面波紋還沒散,那玩意兒又冒出頭!
竟是只水獺叼著條大鯽魚!
這畜生顯然也發現他了,圓眼睛警惕地往這邊瞅。
陳光陽下意識摸向腰后,才想起王八盒子裹在褲子里。
水獺趁機躥上對岸,濕漉漉的皮毛在石頭上蹭出溜光水滑的印子。
“算你跑得快。”陳光陽悻悻地收回目光,轉頭繼續撈他的泥鰍。
這會兒日頭曬暖了淺灘,更多泥鰍從石縫里鉆出來。
有兩條特別肥的纏在一起,像麻花似的扭來扭去。
“好家伙,這還搞上對象了?”陳光陽一筐扣下去,驚得這對“苦命鴛鴦“拼命往泥里鉆。
筐底壓在鵝卵石上發出悶響,他伸手往泥里一掏,將它抓了出來。
突然小腿肚一疼,有條不知死活的泥鰍竟咬住他腿毛不放。
陳光陽呲著牙把它拽下來,這玩意兒還死死咬著幾根卷曲的毛發。
他彈了下滑溜溜的魚頭:“你他媽屬王八的?”
岸上的麻袋里漸漸堆滿戰利品,陽光把泥鰍照得銀光閃閃。
陳光陽估摸著夠燉兩大鍋了,正準備上岸,忽然發現筐底卡著個黑乎乎的東西。
扒開淤泥一看,竟是半個巴掌大的河蚌!
陳光陽用刀尖撬開條縫,里頭蚌肉肥得冒油。
他吹了個口哨:“今天真是掏上了!”順手又往深水處摸了幾把,果然又逮著倆河蚌。
陳光陽趁機洗了把臉,冰涼的水珠順著胡茬往下滴。
他摸了把下巴,突然發現指縫里夾著根細長的水草。
水草另一頭還在動,原來是被條花泥鰍當成了掩護。
這狡猾的小東西貼著石頭縫游,身上的斑紋跟苔蘚一模一樣。
陳光陽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雙手突然往石頭兩側一堵!
“逮著你個老六!”泥鰍在他掌心拼命扭動,滑膩的體液蹭了滿手。
陳光陽正要往魚簍里塞,突然感覺腳底板刺癢難忍。
低頭一看,七八條泥鰍正組團嘬他腳皮,敢情把他當成了石柱子。
陳光陽氣得直跺腳,泥鰍群轟然散開。
有兩條慌不擇路,竟順著他的腿毛往上爬。涼絲絲的觸感順著小腿往上躥,他趕緊彎腰去抓,結果褲衩里灌進去一兜水。
“我操!”冰涼的溪水激得他原地蹦高,柳條筐脫手砸在水里。
大屁眼子以為主人在玩什么游戲,興奮地撲上來扒他褲腿。一人一狗在淺灘上撲騰,驚得岸邊樹上的松鴉撲棱棱飛走。
等鬧夠了,陳光陽癱在岸邊曬太陽。褲衩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他也不急著換,隨手揪了根草莖叼著。
水洼里的泥鰍已經安靜下來,偶爾甩下尾巴濺起水花。
他瞇著眼數了數戰利品,金線鰍單獨裝了一個麻袋里面,普通泥鰍少說有三四十斤。
那仨河蚌在陽光下微微開合,吐出的水柱在淺水里畫出小漩渦。
日頭漸漸西沉,陳光陽把獵物裝進蛇皮袋。
大屁眼子湊過來聞了聞,被他用濕褲子抽了下鼻子:“滾蛋,晚上給你留魚雜湯。”
狗子尾巴搖得像螺旋槳,躥到前頭去追黑風馬。
溪水在夕陽下變成金紅色,陳光陽甩著濕褲子往家走。
蛇皮袋里的泥鰍時不時鼓動兩下,隔著布料能摸到滑溜溜的觸感。
他摸出那條金線鰍對著光看,魚鰓一張一合,鱗片上的金線像熔化的銅水。
“二虎子肯定稀罕這玩意兒。”想到兒子瞪圓的眼睛,陳光陽腳步輕快起來。
路過知青據點的岔道時,他驕傲特意拐進去看了眼,新建的豬圈里,二十多頭小豬羔正哼唧著搶食,粉白的屁股擠作一團。
黃大河蹲在食槽旁添糠,見著他連忙招手:“光陽哥!下午縣里送來批硫磺!”
陳光陽湊近聞了聞,刺鼻的礦物味里混著淡淡的腥氣,是上等貨沒跑。
“王行已經走了?”
黃大河點了點頭:“嗯吶,現在正在分裝,開始往鎮里面的供銷社送了。”
陳光陽點了點頭,看見大辣椒正帶著女知青在咔咔的分裝。
陳光陽點點頭,從蛇皮袋里掏出那幾個河蚌:“加個菜。”
黃大河樂得見牙不見眼,扭頭就喊大辣椒燒水。
女知青們聽說有新鮮河蚌,嘰嘰喳喳圍過來看熱鬧。
等回到家天已擦黑,三小只正在院門口張望。
見他渾身濕漉漉的,二虎子一臉嫌棄:“不是老爸,你咋又整這么埋汰?”
“你撒尿和泥玩兒去了?”
陳光陽給了這小子一腳。
二虎也不生氣,嘿嘿的一笑。
小雀兒則是跑回了屋子里面,給陳光陽拿過來了毛巾,讓他擦著臉。
還得是小姑娘貼心啊。
陳光陽收拾完了東西,就獻寶的將泥鰍全都倒在了洗衣盆里面。
“這么多?”
陳光陽點了點頭:“嗯吶,這玩意兒醬燜不得老蓋了?”
“嗯吶,我去弄,你快去換一換衣服,洗一洗!”
媳婦有些心疼從屋子里面給陳光陽找出來了衣服。
陳光陽點了點頭,打了一盆子水,就走向了倉房。
屋子里面小雀兒還在洗衣服呢,他自然不能當著小雀的面換衣服。
來到了倉房,陳光陽站在盆里,擦了擦身上。
剛要往身上套衣服的時候,陳光陽就聽見了二虎那個小犢子趴在門縫上嘿嘿嘿的看著自己:“爸,你咋還光腚子了呢。”
陳光陽:“……”
“你給我上一邊去!”
二虎哼了一聲:“我還不惜的看呢!”
等陳光陽擦著頭發出來時,灶間已經飄出混著醬香的焦香味。
沈知霜正往大鐵鍋里下泥鰍,滾油“滋啦“爆起金黃的油花。
她腰間系著藍布圍裙,襯得腰肢只有巴掌寬。
“用葷油煎的?“陳光陽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媳婦身上有股子柴火暖烘烘的味道,混著胰子淡淡的桂花香。
“嗯。“沈知霜用手肘頂他,“別鬧,油星子崩著你。“
話沒說完,一條泥鰍突然在鍋里蹦起來,嚇得媳婦一哆嗦。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響,映得兩人影子在土墻上黏成一個人。
晚飯擺上炕桌時,窗外已經黑透了。
煎得金黃的泥鰍蜷在粗瓷盤里,撒著切碎的蔥末。
沈知霜又端上來一海碗酸菜燉鹿肉,湯面上浮著亮晶晶的油星子。
“吃這個。“她夾了塊魚鰓邊的嫩肉放陳光陽碗里,自己只挑泥鰍頭嗦味。
燈光下她睫毛在臉頰投下小扇子似的影,隨著咀嚼輕輕顫動。
陳光陽突然把凳子往她那邊挪了半尺。
沈知霜小聲說道:“孩子們看著呢!“
“看就看唄。“
陳光陽理直氣壯地又挨近些,大腿貼著她暖烘烘的腿肚子,“我自家媳婦還不讓碰了?“
二虎子和大龍這時候正是吃飯的好時候。
足足干了陳光陽好幾萬米飯。
陳光陽眨巴眨巴眨巴嘴,幸虧自己能賺錢,要不然這幾個孩子吃都吃不起了。
等收拾完碗筷,三小只早鉆進了被窩睡覺。
沈知霜在炕沿鋪被褥,后腰彎出好看的弧度。
陳光陽從背后抱住她,鼻尖蹭著她發絲里的小旋兒。
“媳婦……”
沈知霜自然明白了陳光陽的意思:“等一會洗一洗的。”
陳光陽立刻興奮了起來:“那咱們今天晚上來點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