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軍報,邯鄲克復!”
郎中令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混雜著驚喜和不敢置信,手都在顫抖。
而這道聲音,更是如雷霆一般,響徹在大殿之上,將所有攻訐趙誠的諫言全部蕩盡,只剩下無盡的沉默與安靜。
所有大臣愕然回頭看著郎中令手中的軍報,大腦都好像宕機了一般,一個個雙目睜的老大,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昌平君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在大殿之上,怔怔看了郎中令半晌。
“郎中令,你說這是誰的軍報?”
郎中令指了指軍報上面的趙誠爵印,“上將軍趙誠之軍報!”
“邯鄲!邯鄲克復!”
昌平君再次渾身一震,上前幾步將軍報接在手中,那趙誠的爵印是如此的刺眼。
而邯鄲二字更是如同晴空霹靂一般,讓他措手不及。
怎會如此!?
那趙誠不是在潁川郡做郡尉,每日喝酒取樂嗎?
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邯鄲,還將邯鄲拿下?
這……他何時出兵的,我怎么不知道?
短暫的震驚失聲之后,大殿之上嘩然四起。
“邯鄲克復!?”
“趙誠將軍什么時候出兵的,他不是在潁川郡做郡尉嗎?”
“相國剛剛還說他每日飲酒取樂,連府邸都不出,根本不理事務,自暴自棄,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邯鄲,還占領了邯鄲。”
“這是什么速度,王翦將軍那邊才剛剛打了幾場仗,趙誠將軍這邊已經(jīng)克復了趙國國都?”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吾等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吾前幾日還聽到上林苑練兵的聲音,還以為血衣軍依然在上林苑,難道是天兵不成,如此短的時間,就已經(jīng)抵達邯鄲了?”
“潁川郡到邯鄲,亦有數(shù)百里之遙,趙將軍出兵,恐怕是多日之前的事情了。”
“這……難道趙將軍與陛下早有謀劃,被貶之事,不過是將計就計,欺騙敵國的障眼法?”
“嘶……”
諸臣細思極恐。
之前攻訐趙誠的大臣們一個個頭皮發(fā)麻,不敢抬頭去看嬴政。
而沒有擅自站隊,甚至還曾幫趙誠說話的大臣則是暗自慶幸,高高昂起了頭顱,睥睨群臣。
昌平君看著軍報上的赫赫軍功,腦中好似有無數(shù)雷霆噼啪炸響。
他心中突然驚醒恍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嬴政,卻見嬴政依然是面色如常,顯然早有預料。
完了!
此事,當真從頭到尾都是大王和趙誠的合謀!
敵國也好,他們這些大臣也好,全都被蒙在鼓里。
趙誠始終都在受到重用,陛下從未真正懷疑過他!
就在王翦蒙武前線拉鋸戰(zhàn)的時候,此人已經(jīng)率領血衣軍直搗黃龍,奇襲邯鄲,占領趙國國都了。
而他們這些人,在趙誠占領邯鄲之際,卻還在危言聳聽。
這特么,不是找死嗎?
昌平君捧著軍報,當機立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觸地。
“陛下,臣罪該萬死!”
“臣實在昏聵,竟然被敵國離間計蒙蔽,誤判忠良為奸佞,實乃肉眼凡胎、心盲如瞽!”
“趙將軍貶居潁川,原是陛下與將軍演的一出絕妙棋局。”
“以貶斥掩其鋒芒,以醉態(tài)藏其銳志,實則暗攜銳旅,直搗邯鄲!
此等聲東擊西、出其不意之策,非陛下天縱圣明不能謀,非趙將軍雄才大略不能成!”
“趙將軍真乃絕世猛將,前線戰(zhàn)事還在焦灼之際,已然悄無聲息直搗黃龍,在如此短的時間里面輕取趙都邯鄲,當真是秦之利刃,無雙國士!”
他膝行兩步,額頭觸地,“邯鄲既破,趙國根基已斷,天下震動,此功蓋過破韓十倍!”
“趙將軍忍辱負重,甘受“沉湎酒色”之名,只為一朝破壁!
此等忠肝義膽,臣竟視之為狼子野心,是臣披閱史書而不明“良將藏器”之理,是臣食秦俸祿而不識“社稷柱石”之賢!”
“臣方才妄言“斬盡殺絕”,實乃豬油蒙心、鬼迷心竅!
若非陛下圣明不罪,臣今日之言,險些寒了天下將士之心!
臣愿領“妄議功臣、惑亂朝堂”之罪,懇請陛下將臣下獄,剖臣心肝以明趙將軍之忠,瀝臣鮮血以謝陛下不殺之恩!”
嬴政眉峰一挑,“卿有此心,真是善莫大焉,寡人也不好辜負此心,便如卿所說,剖心肝以明忠,瀝鮮血以謝恩吧。”
話音未落,昌平君已是臉色大變。
我話還沒說完啊!
怎么就直接讓我剖心瀝血了!?
而楚系官員則是接連跪地,“陛下息怒啊,昌平君只是心向大秦,并無陷害忠良之心啊!”
“陛下,昌平君雖有失言,然其心可昭日月!”
“今日朝堂之上,其言雖過激,實因憂懼趙將軍或有不測之變,恐傷大秦根基,所謂“愛之深則慮之切”,縱是錯判,亦是為社稷計,非為私怨也!”
“陛下,方才趙將軍破邯鄲之捷報傳來,相國當即叩首請罪,直言“罪該萬死”,可見其知錯即改,毫無狡辯之心。
此等坦直,恰是忠臣本色!
若因一言之失便施“剖心瀝血”之刑,恐令天下臣子寒心,他日誰還敢直言進諫?誰還敢為國分憂?”
一旁的李斯見狀,心說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當即上前一步,也是求情道,“陛下,趙將軍新破邯鄲,趙國未平,趙地千里亦需重臣鎮(zhèn)撫。
昌平君久掌政務,不如赦其死罪,罰其俸三年、削爵一級,令其親赴邯鄲向趙將軍負荊請罪,既全其改過之心,亦顯陛下“罰過而不誅賢”之仁。
更能令趙將軍見陛下寬宥之量,愈發(fā)盡心報國。”
昌平君心中一沉,好你個李斯,表面求情,實則求陛下貶我!
真是其心可誅。
如今他攻訐趙誠的言論雖然有些過,但也并非全無道理,此時可大可小,就算大,也不可能按照這妄議之罪,直接處死他。
而經(jīng)過他剛剛的認錯,還有楚系官員們的求情,這事情本來可以變得越來越小,如今被李斯這么一搞,不但要負荊請罪,可能還會丟了相國的位置。
這可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