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正在殿中宣見大臣,高義來說席容煙在明德殿求見,他并不意外的挑了眉。
讓高義先讓席容煙先去內殿的書房等著,還不忘吩咐高義送去幾碟席容煙愛吃的點心。
等到魏祁忙完往內殿去的時候,就見著人很是規矩的坐在角落處的一張椅子上,眼神沒有亂瞟,也沒有亂碰他的東西。
書房他都讓她等在里頭了,怎么會擔心她會碰他的東西。
魏祁站在原地看了看人,見她微微低著頭,手指尖滑在團扇上出神,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魏祁對席容煙的一切行為都了如指掌。
包括她的心事。
她歷來是心善的性子,處處為旁人考慮。
前世里他見她越來越消瘦,曾經威脅過她,她要是不肯好好用膳,服侍她的宮人也不能用飯。
她吃多少,宮人便吃多少。
他還記得她那時的模樣,看著他的震驚的眼神。
她一點點往嘴里塞,又嘔出來,后來又生了場病。
太醫說她是忽然吃的太急,體內受不了導致了作嘔,要慢慢來才是。
其實最后那樣的結果,都是因為他一步步逼著她導致的。
魏祁輕輕抬步,無聲的走到那個正發呆的席容煙面前。
他彎腰抬起她的下頜,拇指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黑眸看著她抬上來的杏眸,低聲問:“怎么想起這時候來找朕?”
席容煙只愣了一瞬,又看著皇上溫和看她的眉眼,手指頓了一下,一伸手就環在了皇上的腰上,臉頰貼過去:“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魏祁挑眉,低頭瞧著主動抱著自己的人,無聲的倒吸了一口氣。
前世里求她主動抱他一回,也是要鬧好大一場的。
只是現在人肯抱他,到底也是為了別人。
他輕輕撫了撫她的烏發,冷清的眉眼清疏,又動作溫柔的將人抱近了懷里坐著。
不管怎么說,她肯這般主動,他已經滿足了。
他按著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肩膀上,余光掃過旁邊的小案,上頭他讓人送來的果子糕點她也沒碰,像是心事極大的樣子。
從前席容煙愛吃櫻桃,如今進貢來的櫻桃他大多送去了她那里,瞧著像是人吃膩了。
手指從席容煙的后背落到她腰上,他低緩的開口:“想朕今日便留在這里吧,等明日與朕同輦去行宮。”
席容煙從皇上的胸膛處起來,又看著皇上現在的神情,雖是溫和,卻看不出什么喜怒情緒來。
她心底到底還是有些忐忑,特別是皇上看她的眼睛,雖什么也沒說,卻好似看明白了她。
她心里思量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臣妾剛進宮沒多久,與宮里頭其他人都不熟悉,只與我表姐能說得上話。”
說著席容煙頓了一下,期待的看向皇上:“這回能帶上表姐一起么?”
魏祁靜靜看著席容煙,他靠向椅背,又揉著她的手指,在席容煙看來似乎正在思索,看起來有那么一點嚴肅。
那玄衣上栩栩如生的金龍,在某一刻也讓席容煙感受到了,那個在她面前一向溫和的皇上的威嚴。
周遭靜悄悄的,只有侍立的內侍影子在角落處投下的影子錯落,席容煙緊張的手心出了汗,想著皇上萬一不答應,她又該說什么。
魏祁看出了席容煙的緊張。
也早知道席容煙會了這件事來找他。
是他讓人在謝雨眠面前透露自己想讓謝雨眠隨行的,但謝雨眠見不到自己,就定然會去找席容煙幫忙。
席容煙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總是容易心軟。
對旁人倒是有些防備,對身邊親近的人總是要容忍些。
皇后中間挑撥他也全知道,也更知道謝雨眠去主動找過皇后。
他只是冷眼旁觀,等著謝雨眠如獵物一樣鉆入陷阱。
魏祁微微吐出一口氣,又看席容煙:“煙兒,朕不可能為了某一個人就為她破例。”
其實早就猜到了結局,席容煙知道皇上好似并不是什么都會答應。
她也很懂事的沒有再求,她心里也知道許多事情點到為止最好。
皇上畢竟是天子,不能一再要求天子改變主意。
她默然抬頭看向皇上:“前些天天寒,臣妾這些日有些頭疼,能不能不去?”
席容煙其實是真不大愿意去,她向來怕顛簸,呆在宮內還安靜些。
魏祁蹙眉低頭:“頭疼?”
席容煙點頭,她用手揉了揉眉心:“這是臣妾的老毛病了,一吹了冷風便頭疼,也算不得是大毛病,養一養就好了。”
魏祁已不動聲色的抿了唇。
他曾花了許多時間來了解她,卻從來不知道她有這個毛病。
但他看席容煙低眉的模樣,像是真的有些精神不好,到底也擔心,又讓內侍去叫太醫來。席容煙一愣,忙抬頭:“也算不得什么,不用請太醫來看的。”
魏祁看著她低低道:“還是為你看看。”
“若你身子不好,這回行郊取消便是,朕留在宮中陪你,等你好了再去行宮。”
席容煙愕然的看著皇上。
她沒想到皇上會為了她取消行程。
可明明已經安排好了,若是因為她一人取消,她心里亦過意不去。
她心里百轉,來來回回理不出思緒來。
很快太醫來為席容煙把脈,只是說她身子并無大礙,開了藥方,喝兩副便好。
席容煙便將剛才心里想的話便說出來:“臣妾的頭疼并沒有大礙,一人留在宮中等皇上回來也可以的。”
魏祁抿唇,看了眼旁邊的陳太醫:“珍嬪的頭疼,可能去行宮?”
陳太醫一聽皇上這么問,又聽剛才珍嬪娘娘那話里的意思,好似皇上要為了珍嬪娘娘不去了,他心里飛快的思量,又忙躬身道:“去行宮二十里,若是不見風,及時吃藥,并沒有大礙。”
魏祁讓太醫退下去,又靜靜的看著席容煙。
他好整以暇的看她,好似要聽她還能扯出什么理由來。
席容煙呆了呆,張張唇,被皇上的眼神看得啞口無言。
好似她再說什么理由,都有些蒼白無力。
她最后一絲掙扎:“臣妾留在宮里,讓表姐替臣妾去可以么?”
魏祁默然,他眼神復雜的看她,又垂了垂眼,并不想讓自己此刻的情緒顯露在她面前。
不過是因為她心里根本不在意他罷了。
那個對她并不真心的表姐,在她心里,也比他重要。
魏祁默了默,又看著席容煙問:“這回去簏山東寧寺行宮,朕至少會留在那里一月,你真不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