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方父虛弱地問了一聲：“小宇？你回來了？”

方宇走進來蹲下，握住父親的手：“回來了。”

“媽，進屋坐一會兒。”

方宇低頭走進老房子里，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霉濕的氣息。

他輕輕推開布簾，看見父親躺在床上，臉色比記憶里還要蒼白得多，骨瘦如柴的胳膊搭在洗得泛白的床單上。

母親跟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盆溫水遞給兒子：“擦擦臉吧，剛剛……”

方宇接過毛巾，卻沒有急著擦臉，反而抬頭看住父親。

“爸，您沒事吧？”

方父虛弱地咳嗽了幾聲，緩緩開口：“你二叔那人……我們欠著他三千塊……這些年一直逼債。”

“村里誰不知道咱家的難處……你不在，你媽一個人應付……我連個床都下不了……真沒用……”

“別說這話，是兒子不孝。”方宇聲音沉了下去：“這筆債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變成了八千？”

李琳低頭擦了擦眼角，聲音輕得像蚊子哼：“那會兒你是走了，家里實在撐不住了。”

“你爸那次病得重，醫藥費花了好多，你妹妹還小……我和你爸又沒收入，就只好低聲下氣去求了你二叔。”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發顫：“其實只借了三千，他說幫忙，加上利息后來慢慢算到了八千……可每次我還一點，他就多加一筆利息，怎么都還不清。”

“前些日子他突然說再不還錢就要搬我們的家具，要把咱們趕出門……”

說著說著，淚水便落下來。

方宇看著媽媽的樣子，心里像是被刀割開一樣疼。

他緊握住她的手，低聲保證：“別怕媽，從今天開始，這事交給我處理。”

李琳立刻搖搖頭：“不行，你現在才考上大學回來不久，千萬別沖動惹事……我們忍一忍就行了……等你妹妹再賺點錢，很快就能把剩下的一次性還清……”

“我妹妹？”方宇怔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我妹妹現在在哪？”

李琳眼神躲閃了一下，才低聲道：“她啊，在縣里的電子廠做工……去年年底出去的。”

方宇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驚愕：“你說什么？她在電子廠？她不是還不到十八歲嗎？你怎么能讓她一個人去打工？”

李琳連忙解釋：“那會兒也是沒辦法了。你不也在讀書嘛，咱們得供你呀。”

“你妹子自己提出來的，說是能掙兩千多一個月……她說也該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說到這，眼里的淚水止都止不住往下流：“你也知道，你爸這個病要花錢治療，我不認識外面的人也沒活干……是你妹咬牙扛下的……”

“她才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啊！”

方宇胸口一陣陣悶痛：“而我卻在學校，安然的度過了三年，我是哥哥，我居然讓她在那么遠的地方打工養家，我在做什么啊我！！！”

他一拳砸在木板墻上，掌心一片火辣，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

“你別怪自己……都是我們沒用，沒本事讓你們過好日子。”

李琳心疼地拉住他，哽咽著安慰：“你這次回來是好事，我們都想著你要好好讀書，以后出息了幫家里翻個身。”

“你前兩天來信，說高考考的可以，知道媽多開心嗎？”

“媽，以后再也沒有苦日子了，我一定要讓那些人記住……”方宇聲音沙啞低沉：“敢動我家的人，一個都別想過太平日子。”

正說著，外頭傳來敲門聲。

幾秒鐘后，鄰居王嬸探了個腦袋進來，見他們都在屋里，才笑著說：“哎呀打擾一下啊，正好聽說小宇回來了，特地過來問問要不要嘗一下我包的餃子……我閨女今早回老家了，剛好做了點餡沒吃完。”

李琳立刻起身：“喲，真是謝謝您了王嬸。”

王嬸笑了笑，將一個小鋁鍋遞過來：“哪天我去縣城進貨的時候，給你們捎點新鮮肉回去，看看這瘦得不成人形的。”

說完幾句客套話就離開了。

屋內恢復寂靜之后，方宇看了看父母，輕聲說：“我想出去一趟，去挑桶水，然后……順便去看看妹妹的情況。”

李琳點點頭：“那你小心著點。”

——

方宇提起水桶，走出了家門。

小白化作一團光芒，繞著他轉了一圈。

“主人是要去你那二叔家了？”

“先找個借口穩住我媽。”方宇冷冷一笑：“我不想他們擔驚受怕，這種狗東西，只能我自己對付。”

他邁開步伐朝前走去，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眼中只剩下決絕與冷光。

走到村尾，一座稍微干凈的紅磚房出現在眼前。

院子里有雞飛狗跳，笑聲中夾雜著酒瓶子碰撞的叮當聲。

“他在里頭熱鬧得很呢。”

方宇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直接走向鐵門：“二叔在家嗎？”

屋里的人聽見門外動靜，一人走出來探頭一看：“這不是戰哥那個兒子嗎？找人啊？”

“是啊。

“喲，這不是方宇嗎？這么晚了跑來干什么？”二嬸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瞥了一眼門外，語氣里透著一絲不屑：“找你二叔有事兒啊？”

屋里打牌的聲音頓時一頓。

方有財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站著的人影，臉上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冷笑起來：“你來了？”

“省城讀書的大少爺。”

屋里的幾個地痞哄笑出聲，有人甚至故意踢了腳邊的啤酒瓶子一腳，瓶子滾到方宇腳邊，在地上叮當響了一聲。

他低著頭，走進院子，動作輕巧利落，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身后，那團白光靜靜地繞著他旋轉了一下，隨后緩緩飄在半空，仿佛等待著什么。

“二叔。”方宇沒有理旁邊那幾個人，徑直走到方有財面前：“我還錢來了。”

方有財愣住了一下，繼而眉開眼笑，拍著手站起來：“哎呦我的祖宗，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咯？”

旁邊的地痞立刻應和，哄笑著起哄道：“人家小孩懂事兒多好！”

“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不像你哥和你嫂那兩口，要了幾年要不出來幾個子來。”

但下一秒，話沒說完，所有人都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