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川出來穿的是便服，李頌抬頭端詳一會兒才面露驚訝：“你是……淮川？”

裴淮川點頭，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腿：“頌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李頌坦然一笑：“一次執行任務時受了傷，就復員回家了，你怎么在京市，我記得你老家不是這里。”

裴淮川說：“我被調到了京市。”

李頌拍著裴淮川的肩膀開心道：“原來你還在部隊，真好，都調來了京市，現在是什么職位？”

“團長。”

李頌對著裴淮川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是好樣的，他們是你的家人嗎？”

裴淮川點頭，叫來裴征西：“這是我家老二，征西，叫李伯伯。”

裴征西乖巧地開口：“李伯伯好。”

李頌伸手摸摸裴征西的頭：“長得真壯實，我剛剛看到有4個孩子，都是你們家的嗎？”

“是的，剛剛進去的是我娘和我媳婦，還有孩子們。”

李頌羨慕道：“你可真行，當初我們連有個人胡說八道，說你命不好，娶了這么漂亮的媳婦，還生了4個可愛的兒子，這命比誰都好。”

裴淮川看著李頌身上破舊不堪的棉衣。

有的地方開了口子，露出里面發黑的棉花。

大過年的，大家都會把最好的衣服穿上，李頌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生活條件不好。

裴淮川問：“你的腿當時傷得很嚴重嗎？復員回來應該有退伍費，當地也會給你安排工作，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李頌苦笑了一下：“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剛復員回來，我父親就得了重病，還沒治好，我母親又病了。”

我要照顧父母，沒法去上班，就把工作名額讓了出去，換了錢給父母治病。

手術后，我父親只活了一年便去世，后來我母親也相繼離世。”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了，現在就我一個人，無拘無束，沒人管束，自由得很。”

看到昔日的戰友變成這個樣子，裴淮川很是動容，就說：“帶我去你家里坐坐。”

李頌連忙拒絕：“我一個光棍，家里亂得很，不好意思讓你去。”

裴淮川說：“我去幫你收拾。”

李頌又拒絕：“我家里沒什么好招待你的。”

裴淮川有些生氣：“憑我們倆的關系，你非要這樣跟我見外嗎？”

李頌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去可以，但是不許你可憐我。”

裴淮川擼起拳頭，輕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我可憐你個毛，當初你的內務總是第一，你要是把家里亂得像狗窩，就等著我笑話你吧。”

……

裴淮川帶著裴征西進了工廠，跟宋時錦說遇到了戰友，要去敘敘舊。

宋時錦剛才也看到了李頌，說：“我看他生活條件好像不是很好，廠里倉庫堆放了一些面粉，你拿一袋過去。”

裴淮川說：“暫時不用。李頌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他不愿意接受別人的施舍，我先去他家，知道了地址，以后再想辦法幫他。”

宋時錦從帶來的籃子里拿出了一瓶酒，一袋花生米，一袋五香牛肉：“行，那你去吧，我帶孩子們玩，你們許久不見，應該需要這些，但是你不能喝酒。”

裴淮川接過東西：“我要開車，不喝酒。”

……

李頌看到裴淮川手里提著袋子，生氣道：“我說了不需要你的同情，誰讓你拿東西的。”

裴淮川從袋子里拿出酒：“老戰友見面，你不想喝一杯嗎？這是我媳婦給我們準備的酒和下酒菜，你要是錯過我媳婦的手藝，你可是會后悔終生的。”

聽到這話，李頌才展開笑容：“好，我們好好喝幾杯。”

裴淮川說：“你那時候駕駛技術最好，要不要試一試？”

李頌連忙擺手：“我的腿瘸了，開不了車，還是你開吧。”

裴淮川看了一眼說：“你傷的是左腿，應該能使得上力，開車應該沒問題，讓我再見識一下你的駕駛技術。”

李頌其實在看到卡車的時候就已經心癢，加上受裴淮川再三邀請，便一瘸一拐打開車門上了車。

坐在座位上，李頌摸著嶄新的方向盤說：“這車是新車，要不還是算了吧。”

裴淮川說：“你就放心大膽地開，這車是我們家的，開壞了也不讓你賠。”

李頌爽朗地笑出聲：“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

起初，李頌還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慢慢地，就找回了一點感覺，速度快了起來。

裴淮川看著老戰友的臉上又充滿了自信，心中倍感欣慰。

車子停到了一處偏僻的空地，那里只有一間小木屋，四周沒有人家。

裴淮川下車，走到木屋前推開門。

屋里的地上鋪著茅草，連床都沒有，旁邊放著一個木樁，上面擺放著一個瓦罐，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屋里雖然很簡陋，但是很干凈。

裴淮川說：“你不至于把自己混得這么慘吧，連被子都沒有。”

李頌笑道：“沒你想象得那么慘。”說著推開茅草，露出了下面的木板。

掀起木板，下面是一個洞口。

李頌說：“這小木屋不結實，放東西在里面會被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偷走，我就在木屋下面挖了個地下室，所有東西都在里面。”

裴淮川跟著李頌下到地下室。

李頌把油燈點上。

地下室的空間比上面的木屋面積大，還很暖和。

因為地下室有一個加了煙囪的爐子，正在燒著水。

地下室里有床，桌子，板凳，簡易的柜子，還有做飯的鍋碗瓢盆。

李頌從柜子里拿出窩頭放在鍋里加熱。

裴淮川問：“你現在靠什么生活？”

李頌蓋上鍋蓋說：“我找了一份打掃廁所的工作。”

“現在政策開放，允許個人買賣，你可以做點小生意。”

“做生意要本錢，我現在只能混個溫飽。”

裴淮川從口袋里掏出錢，遞給李頌：“你先拿去用，等你賺了錢再還給我。”

李頌推開：“我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用不著賺太多錢。”

裴淮川沒有再多說，把錢收回，把菜倒在盤子里。

李頌拿了兩個碗，往里面倒酒。

裴淮川說：“我要開車，以水代酒。”

李頌便倒了碗開水給他。

兩人坐下，端起碗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李頌夾起一塊五香牛肉放入口中，然后夸贊道：“弟妹的廚藝確實好，比當初炊事班老班長的廚藝還好。”

兩人一邊吃，一邊喝，一邊回憶在軍營里的生活。

李頌感慨萬分：“你真好，還能待在部隊里，我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裴淮川說：“誰說你回不去，等會兒就跟我去軍營，軍營里還有你認識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