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

付文慧和弟弟付能靜靜地坐在餐桌旁吃飯。

付能幾次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大姐，過去的事情就當它過去吧，當年情況特殊，姐夫也是為了保全孩子們，才會出此下策，你回來都兩年了，也該原諒他們了。”

付文慧抬頭：“他當年跟我斷絕關系，早就離婚了，算你哪門子的姐夫，他給了你什么好處？”

付能不高興：“大姐，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他不也沒有再娶，好好地把兩個孩子養大了。”

付文慧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真要是為了我好，就不要來給我添堵，好好地吃這頓飯，我們姐弟之間的情誼還在。”

付能滿臉失望：“大姐，你怎么變成了這樣？”

付文慧抬頭盯著弟弟，眼神中滿是憤恨，讓付能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付能埋頭吃了幾口飯，又說道：“大姐，你不跟他復婚就算了，但你跟孩子們血脈相連，這份親情是割斷不了的。”

付文慧淡淡開口：“有什么是割斷不了的？我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兒子，一桶尿潑在我身上的時候，這份血脈親情就已經斷了。”

“外甥當時年紀小，也是被人攛掇才會這么做，并非他的本意。”

“3歲看老，當年他10歲，已經知道權衡利弊，你說他不懂事，你自己信嗎？”

知道外甥當年所做的事傷了姐姐的心，付能只好勸說：“你身體又不好，身邊不能缺人，總歸還是要有孩子在身邊。”

付文慧氣憤道：“我身體不好是誰造成的？我下放多年，那么艱苦的勞作都沒有把我累垮，回來兩年，就被他們這群貪婪的蝗蟲氣出了心臟病，你還勸我接納他們，你是嫌我活得久嗎？”

付能也氣外甥不懂事，就說：“孩子已經認識到錯誤，你就給他一個照顧你的機會。”

“我有保姆照顧，不缺替我花錢的人。”

“大姐，等你百年之后，那些錢還是要給子女，就是因為你現在一分錢都不給他們，他們才對你這個態度，外甥一家四口擠在一間房子里，但凡你讓他們住進你的大房子，他們肯定會孝順你。”

付文慧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誰說我死后，錢和房子會給他們？”

“大姐，你的錢不給孩子們，難道能帶進棺材里嗎？”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是你弟弟，我不操心誰替你操心？難道你想死了都沒有人送終嗎？”

付文慧冷笑一聲：“人都死了，有沒有人送終我也看不見，把我拋尸荒野也罷，銼骨揚灰也好，我無所謂！”

見姐姐油鹽不進，付能也沒有心思吃飯，只好做最后的勸說。

“你怪他當年舉報你，你怪外甥對你潑尿，可外甥女當年還不記事，自從你回來后，她主動上門照顧你，剛剛她跟我一起來，你為什么突然翻臉把她攆出去？”

付文慧停下吃飯的動作，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個小瓶子放在桌上。

付能說：“這不是你吃的藥嗎？”

付文慧讓他打開瓶子。

付能拿過瓶子打開，見里面都沒有藥丸，就說：“藥吃完了，你可以讓外甥女幫你去買。”

付文慧平靜道：“我的心臟不好后，家里就備著速效救心丸，平時不管去哪里，我都會帶一瓶在口袋里，今早我出門，就拿了一瓶裝在身上。

我在百貨商場心臟病發，要拿出來救命的時候，你猜怎么著？

里面是空的。”

付能說：“你留著這些空瓶子不扔，很容易拿錯，你看，沒有孩子在身邊照顧你，就是會出差錯。”

付文慧搖頭：“平時藥吃完了，空瓶子我都扔了。”

“也有可能是保姆把空瓶子撿起來放在桌子上，你拿錯了。”

“藥是我剛買不久的，一共買了兩瓶，就算其中一瓶是拿錯的，另一瓶還沒有從盒子里拿出來，可我回到家后，發現另一瓶也是空的。”

“這跟你攆外甥女出去有什么關系，難道你懷疑自己的女兒？”

付文慧喝了一口湯，說道：“這段時間，家里只有她來過，你也不要說是保姆想害我，我活著一天，保姆就多拿一天的工資，我死了，她的嫌疑最大，更得不到我的財產，她犯不著。

他們得不到我的財產，就想讓我去死，然后再來瓜分財產。”

付能不愿意相信是外甥女要害自己的母親，說道：“你年紀大了，可能是記錯了。”

付文慧笑了一下：“我若是記性差，就不會記恨他們到現在。”

付能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

宋時錦在沈學仲家一邊吃飯，一邊聽沈學仲講付文慧遭遇丈夫的舉報，兒子的羞辱。

原來白發蒼蒼的付文慧才42歲，可見當年她經受了多大的打擊，下放時她還年輕，宋時錦不敢想象她還經歷了什么。

趙素蘭問：“老沈，你一個人住，那時候你的妻子孩子也背叛你了嗎？”

沈學仲說：“我沒有結婚，所以也沒有這些煩惱，我家里人又積極找關系把我弄回來，也感謝你在我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對我的幫助，要不然我也撐不到回來。”

趙素蘭擺手：“我也沒做什么，你教導時錦，給你送點吃的而已，時錦能考上大學，多虧了你。”

沈學仲說：“是時錦勤奮，一次就考上了大學，可見這么多年都沒有放棄過學習。”

趙素蘭驕傲道：“那可不，我們家時錦不僅愛學習，種地還是一把手，還有頭腦，幫我開工廠，做假發，還會發明……”

宋時錦扯了趙素蘭的衣角一下：“娘，別說了，讓沈教授見笑。”

趙素蘭說：“有什么可見笑的，我可不像別的家長，明明自己孩子優秀，還要昧著良心夸別人家的孩子比自家孩子好。”

沈學仲笑著說：“你婆婆說得對，你這么優秀，就應該得到夸獎，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趙素蘭說：“老沈，你跟其他的文化人不一樣，有些人，明明心里很期盼著別人夸他，面上還裝著謙虛，假得要死。”

……

吃完飯，聊了一會兒，宋時錦就要回去。

沈學仲見宋時錦給自己送來了很多吃的，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就提出要送一些給付文慧。

趙素蘭說：“既然是送給你的，隨便你做主，不過我提醒你，我們家的都是好東西，部隊都搶著要，你別不當好東西，全送人了，留點自己吃。”

沈學仲點頭，送他們出去的時候，拿了些袋裝果肉和肉干。

走到付文慧家的門口，付能正好也出來。

沈學仲把東西遞給付文慧說：“時錦給我送了不少東西，我吃不完，送點給你嘗嘗。”

付文慧接過東西，對沈學仲和宋時錦表示了感謝。

臨走時，付能還不忘勸說：“大姐，你真的不能放下過去的恩怨嗎？孩子們再有錯，做母親也該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宋時錦開口：“這位大叔，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