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她受夠了。
她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什么未來?什么翻身?都是鏡花水月,是沈翰林畫給她充饑的餅!
她要走!立刻!馬上!
這里不是她的容身之所,沈翰林也不是她的依靠!
她還有女兒!
對,她還有曉婉!
她的曉婉,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妃!是皇家的兒媳!
她要回京城,只要她到了京城,到了三皇子府,那李家老虔婆算什么東西?沈翰林又算什么東西?她照樣是尊貴的丈母娘!
柳氏決定明天一早,她就走!她要去投奔她的女兒!
第二日,天還未大亮,柳氏便悄悄起了身。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收拾包袱,準備帶著沈景然離開。
可她一只腳剛邁出門口,院門處就傳來了動靜。
不是昨日那個刻薄的婆子,而是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領著幾個家丁,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柳氏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將包袱藏到身后。
難道是沈翰林發現了她的意圖,派人來攔她了?
然而,那管事卻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對著剛剛被驚醒、走出房門的沈翰林和沈景然,面無表情地拱了拱手。
“沈大人,老太君有令,有客臨門,請您和幾位公子、夫人,即刻到正堂去。”
沈翰林心中一緊,生怕是京中又傳來什么變故。
他不敢怠慢,連忙應下,催促著柳氏和兒子們趕緊動身。
柳氏滿心不情愿,但看著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家丁,只能暫時壓下逃跑的念頭,跟著眾人,一同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她心中惴惴不安,到底是什么客人,能讓李老夫人一大早就擺出這么大的陣仗?
等他們到了正堂,卻發現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李老夫人高坐主位,手里捻著佛珠,臉上看不出喜怒。
堂下兩側,李家的那些夫人們、小姐們,也都悉數到場,一個個交頭接耳,對著堂中指指點點,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的笑容。
而正堂中央,跪著一個身影。
一個看起來無比狼狽的女人。
聽到腳步聲,那女人緩緩地抬起頭來。
當柳氏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她整個人都傻了,僵在了原地,如遭雷擊!
“曉……曉婉?”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是應該在京城的三皇子府里嗎?
怎么會……怎么會以這樣一副乞丐般的模樣,跪在這里?
“爹!娘!哥哥!”
沈曉婉看到他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柳氏的腿,嚎啕大哭。
“娘!女兒不孝!女兒給您和爹爹丟臉了!嗚嗚嗚……”
“曉婉!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翰林也驚呆了,他快步上前,聲音都在顫抖。
“你怎么會在這里?三皇子殿下呢?你怎么弄成這副樣子?!”
沈文宣和沈明宣也圍了上來,看著平日里仙女似的妹妹變得如此凄慘,又驚又怒。
“妹妹!是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
沈曉婉哭得更兇了,她抬起一張被淚水沖刷得毫無血色的臉,抽噎著,說出了一句讓整個沈家都如墜冰窟的話。
“三皇子……三皇子他……他不要我了……”
“他……他把我休了!”
這兩個字,如同兩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在場每一個沈家人的臉上!
柳氏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她死死地抓住沈曉婉的肩膀。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休了?他怎么會休了你?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是……是真的……”沈曉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家的事情皇上震怒,三皇子……三皇子他怕被我們家連累,就寫了休書,把我趕出了府。”
“他……他還說,我們沈家是戴罪之身,我是罪臣之女,不配做他的皇子妃……嗚嗚嗚……我沒地方去,只能一路打聽,才找到了這里來……”
此話一出,對她們沈家如今來說就是晴天霹靂。
三皇子妃的身份,是他們沈家最后的依仗,是他們能在李家茍延殘喘的唯一資本,是沈翰林敢于謀劃未來的最大底氣!
現在,這最后的希望,也徹底覆滅了!
沈翰林呆立當場,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后變得一片死灰。
他看著哭得凄慘的女兒,眼中卻沒有半分心疼,只有徹骨的失望和冰冷的憤怒。
廢物!
真是個廢物!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把她培養成京城第一才女,送上三皇子妃的寶座,她竟然連一個男人的心都籠絡不住!
一遇到風吹草動,第一個被舍棄的就是她!
他沈翰林的女兒,怎么會這么沒用?
“沒用的東西!”
一聲尖利的咒罵,打破了死寂。
柳氏猛地一把推開沈曉婉,狀若瘋婦!
她指著癱坐在地上的女兒,面容扭曲,再也不見平日的半分慈愛。
“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個沒用的東西!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什么用?!”
“三皇子妃的位子,你就這么輕易放手了?你的手段心計呢?你不是最會討男人歡心的嗎?啊?!”
“我指望你給我掙臉面,指望你讓我揚眉吐氣!結果呢?你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了出來!你還有臉哭?你還有臉來找我們?你怎么不死在路上!”
柳氏的怨氣和絕望,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她將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屈辱,都化作最惡毒的言語,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親生女兒。
沈曉婉被罵得懵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娘……我……”
“別叫我娘!我沒你這么沒用的女兒!”柳氏尖叫著。
她說著,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她昨夜還在做著高貴的丈母娘的美夢,現在卻碎的渣都不剩!
“我柳氏這輩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指望男人,男人是廢物!指望女兒,女兒也是個廢物啊!老天爺,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整個正堂,瞬間變成了人間鬧劇。
李老夫人端坐在上首,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