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克西斯的視線精準地落在每件物品上，帶著行家掂量成色的嫻熟。

“壓縮口糧？”她先拿起一塊壓縮餅干，指甲在錫箔上刮出細微刺響，掂了掂分量，撕開又湊近嗅了嗅那股還算誘人的香味，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避難所的壓縮餅干、合成蛋白塊和蔬菜罐頭堆積如山，我懷疑他們甚至足夠所有人吃到下個世紀。而且管飽，管夠。”

她隨手將餅干放回原位，動作隨意得像撥開一粒礙事的石子，“你的壓縮餅干也許營養更豐富，口味也有所改良，但是...誰會在乎呢？！所有人都在忙著用更少的食物糊弄住更多的嘴。在我這兒？”她搖搖頭，伸出三根手指，“每塊餅干，3個瓶蓋。先讓你開個張？”

林默沉默地將餅干推向一邊，如同放棄一塊輸掉的籌碼。

“黃金？”她的目光轉向那堆暗金色的豆子，兩根手指捻起一顆。指腹在表面緩緩摩挲，感受著金屬特有的微涼與致密，指甲在邊緣不輕不重地留下一點壓痕。“成色…還成?！痹u價簡短，聽不出波瀾。她將金豆放回小堆，指尖不經意地將幾顆豆子撥弄開，“可惜，朋友。這東西也許在戰前很值錢，但在現如今聯邦廢土，能賣給誰呢？除了老錢沒人會選擇戴著首飾在街面兒晃，小商隊和掠奪者只認能救命的東西?！彼旖浅冻鲆粋€近乎悲憫的弧度，“我可以收一點用來維護設備觸點，但給不了高價！”她伸出五根手指，翻了兩翻攤開在林默眼前，“一克可以給到15瓶蓋，我已經很有誠意了。你可以認真考慮下！”

話語冰冷，但確是現實。林默的眉頭緊鎖，他默默將金豆攏回布袋，沒有爭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幾板藥片上。亞歷克西斯的反應比他預想的更快。沒等林默開口介紹，她的身體已經微微后仰：“再強調一遍，避難所不缺少戰備食品和藥品。”她的目光掃過林默拿出來的貨物，又補充道：“也不需要凈水片，飲用水甚至是我們跟廢土商隊交易的一項財源，這是商業秘密，我免費透露給你。”

最后的希望似乎破滅。常規物資被系統性地打入冷宮，林默其實知道身上還有什么東西值錢，那就是香煙！從之前經歷的一系列事情來看，香煙應該很受歡迎，可惜攜帶數量有限，而且需要用來支付診金。

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林默莫名的覺得嘴巴有些發干，想賣的東西賣不掉，暢銷的東西不能賣！剩下的東西不是用來治病就是用來保命，自詡準備充分，結果卻搞得這么狼狽。他忍不住回憶起自己的物資清單，看看還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猛然發現自己的物資里還有兩桶乙醇，10升裝的東西帶了一路，關鍵的時刻怎么就忘記了呢？乙醇還有個通俗的名字叫酒精，中國人講究煙酒不分家，自己的思路一直在香煙上打轉，怎么就忘記了還有酒這種好東西？

林默的大腦此刻像機器一樣在不停的思考！有了思路，靈感頓時就一泄汪洋：煙酒作為嗜好品，價格絕不應該跟一般原材料掛鉤，就連現實世界也會被政府課以重稅。所以他在廢土完全可以當奢侈品賣！避難所的戰備食品充足，但戰備食品總不能用來釀酒。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但這一切目前還只是出于他的猜想，需要去一一驗證。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上些刻意營造的沙啞干澀：“康布斯女士，”他抬起頭，迎向對方審視的目光，“跑了一天，喉嚨里像灌了熱砂。不談這些了。如果…我現在就想潤潤嗓子，您有什么好建議？”

亞歷克西斯嘴角扯起一個職業化的弧度，眼中甚至帶出了一些欣賞。

“建議？”她拖長了調子，眼珠在林默身上又溜了一圈，“我的建議就是——備足瓶蓋！”她利落地轉身，從柜子深處摸出一個杯壁布滿六邊形花紋的厚底杯，又從柜臺后的冰箱里用鐵夾夾出幾塊接近嬰兒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冒著白氣的冰塊，“哐當”砸進杯底。

接著，她拿起一個貼著“核子私釀”褪色標簽的深色瓶子，吝嗇地傾斜。一股刺鼻的、混合著劣質酒精和**甜味的渾濁液體，沿著杯壁吝嗇地滑下，堪堪覆蓋住冰球底部，連杯身三分之一都未到。

“喏，”亞歷克西斯將這杯“杰作”推到林默面前，指尖敲了敲杯壁，“‘烈焰公敵’，避難所特供。一杯，5瓶蓋。童叟無欺?！?/p>

林默將杯子拿起來，湊近聞了聞，臉上裝出一副陶醉的模樣，稍稍抿了一口，雖然有冰塊削弱了酒水的口味，但還是擋不住那股子辛辣味。摸出一顆金豆子向亞歷克西斯示意：“好酒，再幫忙開個房間，你也可以給自己倒一杯，這杯我請！”

亞歷克西斯笑容真誠了幾分，手指一掃，金豆子消失。“識貨。”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默端起冰涼的酒杯一飲而盡，此刻他對于酒水的價格質量已經大概心里有數了。

于是他放下酒杯，聲音帶著被榨干的疲憊：“勞煩給我安排個足夠安靜足夠舒適的房間，那就容我先告退了?！?/p>

亞歷克西斯眼中精光一閃，爽快拍出一串磨損嚴重的鑰匙：“C區17號，只有兩個床位，暫時不會有人去住，一天12瓶蓋！我可以允許你離開的時候再結賬，鑰匙拿去！”

林默抓起鑰匙，推著那堆“滯銷品”，就要沉默地滑入通道，但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問道：“我想從避難所搞一些干凈的水去外面販賣，這方面你有門路嗎?”

“哦豁~又一個聰明人，想試試我告訴你的商業機密？避難所確實有這項生意。我這里可以給你提供一批保質期滯后的罐裝水，但罐裝水的成本比較高，看起來你的第一筆生意又不太順利，你打算怎么樣開啟你的商業帝國呢？”亞歷克西斯微笑著說。

林默搓了搓手，臉上的笑容都帶著年輕人慣有的青澀：“說起來也是我考慮不周，這一趟沒賺到什么錢，我想請求你賣給我一些空瓶子，越大越好。我可以自己灌裝一些淡水或者冷凝水，我自己用凈水片凈化，也不用講究什么密封不密封的，有點變質想必廢土上的居民也不會太介意”

“他們當然不會介意，未經過濾的地下水還不如我的冷凝水干凈呢！我允許你直接去灌裝飲用水，出售之前再考慮用凈水片凈化，如果你跑的夠快，在水變質前找到買家，甚至連凈水片都可以省下來?！眮啔v克西斯無所謂的聳聳肩，又說道：“水在避難所不值錢，但瓶子我可是會收錢的！規矩就是規矩，你可不要因為請我喝了一杯就指望能夠免費。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價格對你跟其他人一樣，兩個瓶蓋一個瓶子，已經足夠便宜了，沒有再降價的空間?！?/p>

“規矩我懂，生意就是生意！”林默點頭表示認可，兩個瓶蓋確實沒有降價的空間，再降價，降價幅度將會達到50%，沒有商人會這么干。

“哈哈，goodboy 我有點喜歡你了?！眮啔v克西斯見林默表示認可，開心的說：“瓶子的事情，你可以去找餐廳主管，我會跟他說的。”

“那我就告辭了。”林默點頭致意，然后向C區17號趕去。

C區17號環境還行，出乎意料的寬敞，畢竟避難所的房間是統一規劃的，設施還保留著戰前的模樣，可是如今已經難掩衰頹。還好打掃的足夠勤快，因此倒也沒有什么異味。林默關上門，然后費力的將行李安置在房間角落。折疊起行李架，這輛輪椅總算是又一次恢復了輕便。借著床頭柜的電子鐘給輪椅調整了一下時間和日期：2287年9月12日下午6點45分 星期三。

2287年？難怪亞歷克西斯吹噓避難所儲備能夠吃到下個世紀，原來人家沒有吹牛，只是陳述事實?。×帜瑹o厘頭的想道：不知道AI一下子經歷這么大的時間跨度會不會傻？又自嘲一笑，只有人才會傷春悲秋，AI才不會在乎具體時間呢！這么說來，AI豈不是比人快樂？好吧，AI不懂什么是快樂，快樂是智慧生物都有的情緒，這么說來，自己倒有些不知足了。

林默把自己挪到床上，看看掛鐘已經是晚上了，看來今天經歷了不少事，這是一個好現象。來到這個世界前，林默每天的日常就是把自己困于一隅之地，用游戲消磨時間，每天千篇一律的重復，努力的不給周圍人添麻煩，像今天這樣決策處理事情，現在想來簡直恍如前世。

沒有去廚房享受廢土大餐的意愿。林默取出自己帶來的壓縮餅干和水草草填飽肚子，然后選擇和衣而睡，老福賽斯說治療針要一晚上才見效，不知道是我這種情況見效慢還是治療針本就如此，不管了，先睡覺吧，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